拱手江山为卿笑

皇上突然站起来，说：“回圣德宫吧。”“是。”小花子和灸月同时行礼，跟在皇上后面，一路朝圣德宫走去。大约行经三阶路的时候，遇到了皇后、芸妃和秦川。
    这是第一次，灸月真正地见到了皇后，这个安排她去伺候皇上的女人，头上珠光宝气，凤冠华丽且夺目，御钗缀着玉珠流苏，双目淡然，有些看破红尘的脱俗感，眉间点着牡丹印，嘴唇嫣红，肤色虽显苍老但风韵尤在，一身的雍容华贵，内衬大红纱衣，外面一袭金色凤裙，上面纹着九凤，中间以祥云托着。如此一来，却显得站在一边的芸妃单调了，她只是穿着墨青色的妃服，既无宝饰装扮，又是素面朝天，稍微垂首站在皇后旁边，握着秦川的手。
    见到皇上，皇后微微颔首下蹲：“臣妾给皇上请安。”芸妃和秦川双膝跪地，道：“臣妾（儿臣）给皇上（父皇）请安。”“免礼吧。”皇上稍抬手。
    小花子和灸月待她们起身以后，才跪下道：“奴才（奴婢）给皇后娘娘，芸妃娘娘，九皇子请安。”皇后手轻轻一挥，示意他们起身，然后走到皇上面前，道：“皇上，臣妾听说，皇上今儿个带了侍女进宝和殿，大臣们颇有异议，皇上以震怒压摄，会否引来更大的猜忌？”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灸月一眼。
    皇上牵着皇后的手说：“无碍，这些人也只会在朕的身上作文章，真正的事情没一个能办成，朕就是要他们好好地争议一番，朕今日所为究竟是为何，看看有没有人敢对朕说实话。”皇上说完这话，也似有意若无意地看了灸月一眼。
    皇后皱眉，道：“可是，宝和殿不得擅入女眷终究是先祖遗训，皇上这么做恐怕是会引起大臣的不满，届时若联名上书，这件事就不可收拾了。”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皇后，道：“那依皇后之见，朕已经做了，该怎么办？”皇后说：“臣妾不敢断言，只是，臣妾担心，臣妾安排给皇上的又是一个满腹野心的女子，此事累及臣妾不碍，只怕对皇上的天威造成影响，所以，臣妾只是希望皇上能给这个侍女一点惩戒。”
    灸月慌忙跪下，她猜不透皇后这么做的意思，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是先闭嘴，等皇上说话了再说。这时，秦川却先说话了：“父皇，皇后娘娘，灸月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很善良，也很可爱，她总是帮助儿臣做些事情，她没有野心，她是真的只想做好父皇的侍女，父皇，求您不要责怪灸月。”
    皇后脸色微变，却是看着芸妃，道：“芸妃妹妹，秦川逾矩了。”芸妃摇摇头，道：“皇后姐姐，此事需待皇上定夺。”
    让灸月惊讶的是，皇后听了这话，竟然没有再追问，别过头看向皇上。这番场景别提有多诡异了，皇后是一国之母，芸妃只是个小小的妃子，何以能牵制她？可是，皇后真的听了芸妃的话。对于这个芸妃，灸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芸妃究竟是什么来历。
    秦川跪到灸月旁边，俯伏在地，说：“父皇，儿臣和秦川相识也有些时日了，儿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灸月绝不会做出有辱国风的事情，也断不会糊涂行事，何况今日是父皇将灸月带入宝和殿中，这件事就更不能怪灸月了，儿臣恳请父皇，放过灸月吧。”
    皇上看着秦川，有些失望地说：“川儿，你是皇子，却为一个宫女下跪，不识大体，不尊己命，轻看高贵，难怪朝中大臣都说你感情用事，没有一个愿意举荐你，芸妃，你这额娘做得着实失职，看看把川儿教成什么样了，与寻常百姓有何二异？”
    芸妃颔首道：“臣妾从未希望川儿有何业绩，臣妾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将来为臣妾守孝，臣妾便心满意足了。”皇上看着芸妃，叹了口气。
    秦川执意道：“求父皇饶过灸月。”小花子一看皇上还在犹豫，也跟着跪下道：“皇上，灸月不守规矩，是奴才调教不当，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示意他们三个起身，说：“朕本就无意对灸月做什么，你们何必惊慌？朕要说的，你们都记住了，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给别人抓住把柄的机会。朕与皇后有事相商，芸妃和川儿你们可自行先走，小花子，灸月，你们在这儿等朕。”“谢皇上。”灸月暗中窃喜，道。
    皇上与皇后一前一后离开。
    芸妃看了秦川一眼，转身道：“早些过来，莫耽误了皇傅让你做的事。”“知道了娘，您慢走。”秦川眼见着芸妃走远了，拉着灸月的手，高兴说，“太好了，没事了，父皇看来很喜欢你，倒是皇后娘娘，真过分，又不是你自己要走进宝和殿的，怎么能惩罚你呢？”灸月皱皱鼻子，说：“九皇子……”“秦川。”秦川不满地纠正。灸月扁扁嘴，说：“好吧，秦川，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皇子，注定不平凡，所以，说话要经过大脑思考，你在背后说皇后的坏话，万一传到了她耳朵里，悄悄地陷害你，怎么办？”
    秦川却笑了，说：“皇后不会害我的，她和娘是好姐妹，私底下的时候，我还要唤皇后一声皇姨娘，虽然她好像不怎么喜欢看到我，对我也总是冷冷淡淡的，可她对娘很好，经常带些吃的来看娘，娘也总喜欢去承心殿看望她。”
    灸月疑惑了：“为什么皇后对你娘那么好？”秦川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她们是好姐妹啊。”灸月翻了个白眼，说：“你真傻，亲姐妹到了皇宫里也可能反目成仇，何况只是好姐妹？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是你不知道的。”秦川抓抓后脑勺，说：“我不知道的？娘的事情我都知道啊。”
    灸月皱皱脸，无奈地别过头，视线对上了一张布满黑气的怨夫脸，灸月睁大了眼睛，问：“花公公，怎么了？”
    小花子瞪着他们两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不长记性，皇上刚刚才走，你居然敢碰皇子的手，是不是要咱家真的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才能长记性？”灸月闻言，视线落到被秦川紧紧抓着的手上，倏地缩回，在衣服上蹭了蹭，说：“花公公，你误会了，不是我碰九皇子的手，是九皇子碰我的手。”
    小花子拂尘扫过她面前，道：“难道咱家还错怪你了？碰了皇子，此乃不敬；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此乃不尊；口出狂言，此乃不洁。你说让咱家说你什么好？”灸月目瞪口呆：“花公公，有这么严重吗？”
    小花子还要说什么，秦川拉住他道：“花公公，你别怪灸月，是我不好，我太高兴了，所以才会情不自禁抓住了她的手，你要怪就怪我。”小花子狠狠瞪了灸月一眼，垂首道：“九皇子恕罪，奴才多言了。”灸月吐吐舌头，对上秦川笑眯眯的眼睛，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傻瓜。”
    秦川说：“灸月，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现在我要去找我娘了，刚才皇傅说有事情要找我娘和我，我先走了，灸月，一会儿见。”秦川摇了摇手，错开灸月和小花子，走远了。小花子看着秦川离去的方向，叹口气说：“九皇子真是个好人，可惜啊。”
    “可惜什么？”灸月看着他。吃好穿暖，也没有一个非要他当太子的娘亲，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可惜什么？
    小花子说：“九皇子的这里，”小花子指指自己的脑袋，“和常人不一样，宫里私底下的碎嘴不知道说的有多难听，皇上对九皇子也颇为失望，是以有什么事情从来不让九皇子去做，九皇子在朝廷上没有什么势力，尽管每个朝臣看到九皇子都和和气气的，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把九皇子说的有多差劲，咱们这九皇子啊，要想如芸妃娘娘所愿，平平安安地活着，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灸月哼一声，说：“不想要争权夺势就是不正常了？九皇子只是太善良，凡事都在为别人着想，他仁义宽容，这样的人才是帝王之相，以仁治国，善待百姓，虚心纳谏，分辨忠奸，惩恶扬善，天圣自然会长存。我倒觉得，九皇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小花子瞥她一眼，说：“咱家搁这儿听你乱说！这些话可别传出去了，否则会给九皇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最好忘记今天说的话，可别怪咱家没有提前警言告之。”灸月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就是因为这里每个人说的话都是经过三思再三思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说出来，才会一次次错过说话的机会，秦川没有自保能力，没关系，她可以保护他，毕竟他是她最好的朋友。灸月忽然想起了竹林里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目光变得迷离。不知道二皇子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