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阳光

    我没有想过贺子高有这样和我相似的一段经历，我的奖状也从来不见天日，我的成绩从无人过问，我的妈妈告诉我她不识字，其实她是一个名牌大学生。我的爸爸也从未抱过我，甚至叫我白眼狼，他们的眼里只有弟弟那个瑰宝，妈妈的心里思想里只有死去的仲庭，我是多余的。就算妈妈是关心我的，可是她的关心是那么遥远，那么不可名说。
    贺子高点起一支烟，狠命地吸了两口，望了我一眼，就按在另一只手上灭掉，那么残忍的对待他的另一只手，他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说下去：“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想不想和贺子翔在一起吗？”
    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如果那时你告诉我你爱贺子翔，你要和他在一起，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可是你那么的提防我，连一句真话都不对我说。我最早的计划只是让贺子翔离开贺氏，而你当然是我最好的选择。我问过你两次，你都不回答我，我为什么要好心的成全你们。第一次，你把我当作贺子翔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林依稀，结果你就是林依稀。你是我最大的筹码，你是我让贺子翔离开贺氏最好的棋子，你不知道贺子翔有多少次喝醉酒喊你的名字，原来你就是他的致命伤。一个人，一沾上感情，如同染上毒瘾。林依稀，只能怪你自己不诚实的回答我，如果你回答，你现在就和贺子翔天高任鸟飞了。我的第二个计划是把你追到手，你和我在一起，贺子翔不就更加痛不欲身？没有想到你死守你那个无爱的婚姻，我一点可趁之机都没有。我听着你和周惠的谈话，我看着周惠把你推下水，你连挣扎都不曾，我把你救上来的时候贺子翔发白的脸庞，心慌失措的给你做着人工呼吸，那时，你所谓的丈夫铁青着脸站在一旁，无动于衷。令我意外的是，贺子翔守了你两夜，仲皓阳同样寸步不离的守了你两夜。”
    “林依稀，就算你不爱你的丈夫，你好歹在人前装一装。你醒过来，你的眼睛就一直跟随着贺子翔，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人情世故。林依稀，你怎么就嫁给了仲皓阳，你明明一点都不爱他，这一点，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想明白。贺子翔抛开所有的宾客要和你离开，磅礴大雨，他在你们约定的地方站了三个小时，贺子翔是早产婴儿，差点就没命的婴儿，一淋雨受冻就不行，我故意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他自己知道，再这样下去他等不了的。他拜托我一定要等到你来，他说你一定会来。你和贺子翔真的是有缘无分，他刚被我带来的医生接走，你就来了。他是傻瓜，你也是傻瓜，约定地点没有，你偏偏还在雨中一次一次的寻找，绝望又希望，我看着你在里面又一遍一遍寻找，你们真是天生一对的傻瓜。你不是不想见到我，我就躲起来让你找不到，我告诉贺子翔你根本没有来，你知道他眼里的光芒是怎么样滑落下去，怎么样的黯淡无光。他一遍一遍问我有没有骗他，我说一双破鞋我不会要的，何必骗你？他真的相信我，其实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我。因为是我让他跟你在那一天离开的，是我为你们安排一切的，我要的是总经理，他要的是你，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在最后摆他一道。总部设在青海是他对爸爸费尽心思而来，甚至用了婚姻交换。还有，我没有想到仲皓阳竟然没有碰过你，贺子翔也没有，结果被我捡了一个便宜，林依稀，你恨我吧。”
    我抬起手，很想一巴掌打过去，我的手是那么无力的垂落下来，只是问：“贺子翔在哪里？”
    “他回来之后发了一夜的高烧，昨天和周惠去民政局办理结婚证，接着飞往法国，具体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没有骗你。”
    “真的吗？”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贺子翔离开，总经理的位置已经是我的了，我为什么还要骗你。林依稀，你嫁给我好吗？”
    我没有再说话，向门口走去，贺子高不再拦我，他把想说的都说完了，再也没有必要了。
    耳，没有喧闹，眼，没有缤纷，嘴，沉默不语。
    相遇，心绪如白云飘飘；拥有，心花如雨露纷飞；错过，心灵如流沙肆虐。
    三天后，周安拿来我当初签的协议，我的毕业证书，还有离婚协议书。
    “董事长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要，但是这张卡一定要留着防意外。你不收，他死不瞑目。这是他的原话。”
    我把卡收好，王管家递给我一封快递。
    依稀，还记得我欠你的一份生日礼物吗？本来我是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甜蜜的告诉你，现在我只能寄给你了。
    一张清华录取通知书。
    我一直拼命地学习，拼命地追上你的脚步，就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大学，同一条大路印证我们的点点滴滴。不曾想过，你来到与北京那么遥远的青海，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到你，我以为我们会有一辈子，原来我们的一辈子那么短暂。我对你说下辈子我不想遇见你，那是我骗你的。你记得过奈何桥的时候千万不要喝孟婆汤，我们俩都不要喝，下辈子月老的红线一定不会牵错，记住，你欠我的今生，只好用来生偿还。
    周惠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对她好一点，早一点发现她的抑郁，那也许她就不会这样子。如果不是我答应她结婚又消失，她就不会自杀，都是我害了她。我不能给她爱情，只好用我的一生来偿还她，我带她到法国，希望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希望她能快乐一点，胖一点。依稀，这封信我写了很久，心里一直在挣扎要不要寄给你，我怕会对你造成负担。我终归是一个自私的人，免不了俗，这一生大概我们见面的几率少之又少，最后对你说一次：依稀，我爱你。
    我和周惠在法国开始新的旅程，祝你和仲皓阳幸福一生。再见了，依稀。
    纸从我的手中飘落，我紧紧的拽着录取通知书，痴呆不已。
    仲皓阳捡起飘落在地的信纸，把它重新递给我：“依稀，留下来好不好？”
    简简单单的来，如今简简单单的离开，什么都没有留下，又什么都留下，这个城市空白地记住我的两年时光。
    错过一次，便是一生。
    原来，这就是命。任你挣扎，还是命。
    浮华一生，淡忘一季。空有回忆，打乱缠绵。笑容不见，落寞万千。思年华，那些年华，恍然如梦，亦如流水，一去不返。
    最好的时光里，我依然独自一个人走在那条浮华炫丽却不属于我的街。我像一个拾荒者，悄悄收藏起时光的底片，让它变成陈年的私酿，然后在那个夏日的午后，晾晒出任何与你有关的画面。
☆、番外一 仲皓阳
  林依稀走了，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其实我永远都会记得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她对我说：先生，你的手机掉了。我知道咖啡厅很多人都在议论我，甚至每天抢着为我服务，只有她例外。我永远记得那天她穿着一件劣质的白色T恤，还有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长得很一般，唯有一双眼睛很大很水灵。她在我心里的第一个印象很好，很纯真，很简朴。
  我没有想到再次和她的接触会那么荒谬，我竟然要和她结婚。那一刻，我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火，我以为她不在乎荣华富贵的，没有想到她的胃口这样大。
  我从小看着我母亲对我父亲的背叛歇斯里底，暗暗发誓我的婚姻里一定要忠诚，不能存在这样的悲剧。我的母亲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我的父亲则是风流倜傥，潇洒优雅，一直我的父母琴瑟和鸣，直到我七岁那年，我的父亲有了外遇，从此家里开始争争吵吵，永无宁日。我见过父亲喜欢的那个女人，一个很妩媚，曼妙生姿的女人，用倾城倾国来形容是不为过的。而且她实在是一个优雅淡雅的女人，似乎所有的优点都集于这个女人的一生。我的妈妈想要战胜这样一个女人，似乎不可能，其实真的不可能，我的父亲一直没有离开她。真正离开的时候我的父母离开了大家，他们双双出于车祸，我想我的母亲大概是高兴的，血肉模糊的脸色似乎还带着笑意，终于只有她一个人陪伴在我父亲的身边，不用争，不用抢。
  林依稀果然是个肤浅的女人，嫁进来之后一直流连于商场，买衣服首饰，她果然是为了钱嫁给我的，庸俗的女人。渐渐地我发现，她买那些衣服似乎从来都不穿，只是时时刻刻流连于那些奢靡的场所。有一天，信用卡停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用过。我着实好奇，什么样才能让这么庸俗的一个女人放弃买奢侈品，她的身上依然穿着十几块钱的T恤，静静地站在王管家跟前修剪花枝。
  我稍稍提醒了一下王管家，她才换穿百来块钱的衣服。下午的时候她总是出去，一直呆到傍晚回来，一次偶然我经过那条街，原来她去的是林如开得茶吧，果然都是第三者，我的心里升起手机火，我生气地没有进去把她揪出来。
  林依稀总是那样安静，很多时候都会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爷爷来。林依稀总是睡在床边沿，很多时候我都怕她会掉下去，第二天醒来她依旧睡在边沿，床的鸿沟就像我们之间跨越不了的鸿沟。
  我不明白林依稀为什么会嫁给我，她嫁的不是我这个人，嫁的不是钱，她对奢侈品的的热度永远不热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