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回首盼情归

千钧一发之际，司空扬伸直手臂，不顾剧痛，将五指牢牢掐进泥土里。
    司空扬一手抓着土地，一手紧握着柳飞烟的手臂，悬在土坡上。
    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柳飞烟努力扬起头，看到他们所处的境地。
    滚烫的泪水混着冰凉的雨水在脸庞滑落，柳飞烟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个淡淡的白影，似乎即将消失在黑暗里。
    大雨倾盆，泥土更加松动，二人在土坡上摇摇欲坠。
    “放……放开我吧……否则……咱们都活不了……”柳飞烟无力地喊道，眼皮又要垂下。
    司空扬似乎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他握紧柳飞烟的手，用脚在坡地上猛地一蹬，竟腾空而起，又摔在坡地上。
    大雨依旧拍打着地面，坡下的积水越来越深。
    两人的精力已经完全耗尽，躺在地上，不知是睡着了，抑或是昏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瓢泼大雨才慢慢地减小到淅淅沥沥的小雨，温柔地冲刷着树木，涂抹出鲜亮的绿色。
    一切干净得让人舒服，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绿色的掩映下，白衣的衬托下，那只浸在一片淡淡的血红之中的手指轻轻晃了几下。
    司空扬的意识渐渐清晰，刚感到浑身的不适缓解了不少，却又即刻有一阵剧痛涌上心口。
    “啊……”他忍不住轻声□□，下意识地缩回手，查看疼痛的地方。
    他还没有看清楚，身旁便传来一声细细的咳嗽声。
    司空扬突然想起，他现在身处何处。“柳飞烟……”他低声自语，立刻坐起身，几乎手脚并用地来到柳飞烟身边。
    “飞烟！飞烟！”轻声呼唤几次，柳飞烟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的脸庞红得好似在燃烧，眉头紧皱，似乎极度痛苦。
    司空扬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将手背轻轻贴在她的额上，感觉却好似泡在了烫水里。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把住她的脉搏。
    静听片刻，他的神色突变，又急急地为她检查，后放下她的手，站起身，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了。
    过了一会儿，司空扬的身影从远处一点点靠近，伴着一丝落寞。
    他的左右手各拿着一束野草，隔得分明，但细看看，两束野草，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来到柳飞烟的身边，司空扬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左手的草放在柳飞烟左边，右手的放在右边。
    “飞烟！飞烟！”司空扬摇晃着柳飞烟的胳膊，在她耳边大声地呼唤，想要把她弄醒。
    见她没有反应，司空扬从一旁的水洼里撩起一些水，轻轻拍在柳飞烟的额头上。
    柳飞烟的意识尚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叫她。随后又有冰冷的东西洒在发烫的额头上，这才让她清醒了过来，努力睁开眼睛。
    看她醒了过来，司空扬淡淡一笑，扶起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那情景，似曾相识。
    “司……司空扬……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疼……肚子好疼……”柳飞烟用手按着肚子，声音断断续续，极度痛苦。
    她几乎觉得，自己已失去了活下去的精气。
    凝视着她苍白的面颊，司空扬轻叹一声。
    “飞烟，你先忍一下，保持清醒，仔细听我说。”司空扬郑重道。
    柳飞烟只勉强辨识出他的大致意思，便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至于如此正式。尽管腹部疼得厉害，兼之头痛欲裂，浑身乏力，昏昏欲睡，她依旧仔细地倾听，只是眼睛睁得很小。
    “你现在是不是头痛欲裂，身体乏力，腹部疼痛？”司空扬问道。
    柳飞烟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缓缓地眨了眨眼。
    “你的病……如果不立刻吃药，恐怕支撑不下去。”司空扬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柳飞烟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精神也一下子没了支撑。
    她万万想不到，这些普通的风寒症状，竟意味着如此严重的病症，竟意味着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她万万想不到，他会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司空扬看到她神色的变化，只微微一笑，重新将两丛草拿在自己左右两只手里。
    “这种草你认识吗？”司空扬问道。
    柳飞烟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身子好似被麻痹一般，任何感觉也没有了，只是闭上了眼睛。
    “只有这种草才能救你。”
    柳飞烟闻言，顿觉轻松了许多，疼痛感再次涌上。
    “不幸的是，我分不清究竟是哪一种了。”司空扬轻扬嘴角，戏谑般地一笑，眼睛里却全无一丝笑意。
    柳飞烟吃了一惊，支撑着睁开眼睛，仔细地端详那野草，却看不出两丛之间有任何区别。
    没等她问，司空扬便答道：“你仔细看，它们的纹路不同。这两种草，一种是可以救你的灵丹妙药；另一种，一旦服下，就会很快腐蚀你的五脏六腑。”
    “那……我……我该……该怎么办？”柳飞烟战战兢兢，有气无力地问道。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你自己尝一种试试。”司空扬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柳飞烟无趣地闭上眼睛。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兴致开玩笑。
    看她丝毫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司空扬也不急，仍旧淡淡一笑，拿起其中一株草，笑道：“第二个办法就是，我替你尝一种。”
    此话一出，柳飞烟的心仿佛受到了重重的一击，猛地睁开眼，看到司空扬手中正拿着的那株草药。
    “不……不要……”柳飞烟的泪水冲出眼眶，拼全力伸出手去，想要把那根草药从他的手中夺下。
    司空扬一伸手，点在柳飞烟的穴道上。
    “听我说，飞烟。”司空扬的声音微微哽咽，“如果我没死，自然会照顾你。如果……如果我死了……呵，那也怪我学业不精……”他坦然一笑，将目光移向另一种药草，“这药草一共吃三株，半个时辰一次，只吃叶，不要茎。见效很快，你会很快好起来。至于你一个人能不能走出密林，看你的造化了……”
    柳飞烟泪流满面，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摇头，摇头。
    司空扬撕下一片叶子，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苦涩从舌尖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这苦涩，究竟意味着什么——其实答案也只有两种：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