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回首盼情归

谢玉暄轻轻眨了眨眼睛，顿了一下，略加思索才开口：“在，司徒旷那里的时候，曾经有位老妇人，偷着给我送过水和饭。”
    司空扬点点头，示意谢玉暄继续说。
    关于谢玉暄开口前为什么还要加以考虑，司空扬明白，路锦恩也明白。眼前人苍白得透出淡淡青黑的面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告诉我，她是司徒旷和飞烟的奶娘，还说她会照顾好飞烟，让我放心。”谢玉暄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司空扬微微颦眉。
    “嗯。”谢玉暄闭了一下眼睛，“从她的神情我可以看出，她对飞烟的感情很深。多半是碍于对司徒旷的情感，不敢忤逆。我们如果能说服她，也许是长久之计。”
    司空扬隐约感觉出，谢玉暄大概已经考虑周全，便问道：“说服她怎样？”
    谢玉暄轻扬嘴角：“如果能成功，对我们，对司徒旷，也许都好。”
    从集市上到司徒府，总要经过一段不短的小巷。谢玉暄就选了这个地方，作为劝说奶娘的阵地。
    以前柳飞烟在家时，奶娘每天清晨都会到集市上，亲自为司徒旷和柳飞烟精选挑选他们各自最爱的食物，现在仍是。
    虽然关于“最爱”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他们年幼之时，但在柳飞烟离开家之前的那段长久的时间里，看着他们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时开心的样子，她心满意足，以为年幼时的喜好从来不曾变过。
    现在，柳飞烟回来了，在她心中，仿佛找回了两个孩子在她身边微笑嬉闹的时光，但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因为柳飞烟一直没有笑过。
    这天清晨，奶娘穿过那段小巷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异常熟稔，一时却又不知在何处听过。
    奶娘转身，看到一通身白衣的少年手持折扇，亭亭而立，苍白的面色遮掩不住活跃在脸上的温暖微笑，在他的周围没有一丝降雪的堆积。
    奶娘思虑片刻，骤然记起，在那个堆满柴草的石室里，这白衣少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倚在冰冷的墙上，那白衣凌乱地在地上散开，竟像落魄下界的仙子。
    “是你？你怎么……”奶娘心里一紧，少爷明明说过，这白衣少年须到婚礼过后才能苏醒。
    谢玉暄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转而揖道：“在下谢玉暄，谢过夫人赠汤饭之恩。”
    “不敢当。公子你找老身……有事吗……”奶娘战战兢兢地说道，明知他此次前来的目的绝对不只是为了向自己道谢的。
    “夫人是司徒旷和柳飞烟的奶娘，视他们如何？”
    奶娘感到全身上下顿时一热，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如亲骨肉。”
    谢玉暄满意地一笑，晶亮的目光凌厉几分：“那您就忍心看着他们一个掉入扭曲的仇恨深渊万劫不复，另一个嫁给一个对她只有恨没有爱的人痛苦一生吗？”
    奶娘心里一震，犹如遭受五雷轰顶，全身僵住一动不能动。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她只觉得自己只要顺从司徒旷的意愿，同时对柳飞烟百般呵护，就是对他们都好。
    “他们，在一起，也是老爷临终时的意愿。我想少爷不会过分忤逆的，小姐会平安的。”
    “平安？”谢玉暄加快了语速，“且不说司徒旷为了苏若寒对柳飞烟的恨已经到了刻骨的地步，就算他真的愿意遵从父亲的心意善待飞烟，那您觉得她的一生就只需要‘平安’二字吗？幸福呢？快乐呢？可以统统忽视？”
    说完，谢玉暄深深吐了口气，觉得气血翻涌，甚至有些精疲力竭。
    奶娘不语，额上的皱纹似是加深了几分。
    “司徒旷被仇恨迷失了心智，已经不是本来的他，如果有一天他清醒了，对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了，您觉得他会如何？并且，您也知道飞烟对我大哥司空扬的感情，如果让她委身司徒旷，后果不难想象吧？！”谢玉暄的声音低了几分，却仍然字字铿锵。
    “可是……”奶娘突然开口，“我只是一个下人……有什么办法呢……”
    “您……”刚一开口，谢玉暄突然感到一阵不适，别过身去，以手掩口轻咳几声，嘴唇的颜色又惨白了几分，“只要您愿意帮忙，我们有办法。”
    奶娘突然明白，这白衣少年若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也不敢轻易透露他的情况给自己，让少爷得以警觉。
    “什么办法。如果会伤害少爷，我不会做的。”奶娘声音渐沉，仿佛将要沉到心底，眼神也有几分复杂难言。
    谢玉暄莞尔，上前两步，凑在奶娘的耳边，给她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打算。
    奶娘闻言，大惊失色，连声道：“不不不……这样，对少爷，岂不是太残忍了！”
    “残忍吗？未必。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解开心结，放下仇恨，重新找寻属于自己的此生真爱。”谢玉暄微笑道，“对他，对飞烟，对我们，甚至是对已故的苏若寒，都好。”
    奶娘连连摇头，“不不……不行……我不能……不能……不能背叛少爷……”
    “夫人！”谢玉暄心里顿时觉得不妙，“您怎么想不开？这是对他好，怎么能够叫做背叛？您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万劫不复吗？”
    “不……不……我不……”奶娘眼神凌乱慌张，突然抬起头，“公子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发誓不会对少爷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奶娘转身，匆忙地快步走开。
    “夫人！”谢玉暄急呼，想要追上去，却突觉双腿发软，寸步难行。
    身后突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转身，见司空扬站在身后。
    “别追了。可以看得出，她对司徒旷的感情更甚于柳飞烟，绝对不会‘背叛’他，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司空扬元气尚未恢复，声音很轻。
    “嗯。”谢玉暄轻叹，“走走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