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回首盼情归

55 死生与成说


闹市中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伫立着一个木头搭的小房子,在华丽的亭台楼阁间极为不起眼,今天却因挂上了重重的红色帷幔、帘幕而格外引人注目。
    燃烧着一般的红色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里屋,最里边的一间房里,柳飞烟静静地坐在铜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昨天,司徒旷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来到她被软禁的地方,冷笑着告诉她,第二天,司空扬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他对她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周密的安排,信誓旦旦地宣称,司空扬这一次绝对躲不过,第二天一定会在大量的火药之下粉身碎骨。
    她听了,没有说话。
    现在,她的穴道被封着,全身上下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满屋的侍女们忙来忙去,为她梳妆打扮,准备婚礼的种种事宜。
    奶娘默默地站在柳飞烟的身后,一言不发,也不帮忙。
    “奶娘。您看我美吗。”柳飞烟轻笑。
    “小姐,您是天下最美的美人。”奶娘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犹如天边最淡的一抹朝霞。
    “呵。”柳飞烟笑,“奶娘,是您把我从小带大,今天,您就多看我几眼吧。”
    奶娘微微蹙眉,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老身看着您长大,从前对您好,以后还会对您好。希望您,珍惜自己,一切都会没事。”
    “一切都会没事?”这样的话,仿佛在不久以前,她就曾经听到过。
    柳飞烟目光飘渺,轻笑,“呵……能有什么事?”
    “小姐,您听老身的话,珍惜自己的身子,如若不然,您今天便会后悔的。”奶娘轻言,声音沉重。
    柳飞烟并未听清奶娘的话,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打湿了已经化好的妆。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今天的洞房花烛之夜,就是她离去之时。
    她愿将一个清清白白的自己,送还上天,待到与他再次相见之时,她也可以笑着对他说,她终没有负他。
    扬州司徒大人和柳家小姐飞烟的婚事,是当初扬州首富司徒老爷和前几任扬州知州柳大人指腹为婚定下的,时至今日,婚礼终于要举行,此事轰动了整个扬州。
    初八这天,扬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他们指指点点,仿佛这件天大的“喜事”也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运似的,个个笑逐颜开。
    在人们虔诚的等待中,迎亲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大街上,吹吹打打地向司徒府开去。
    司徒府的大堂里,挤满了一些在扬州城里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是来祝贺司徒旷喜结良缘的。另外还有些关心司徒旷的普通百姓,挤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边张望。
    在众人的注视下,喜娘搀扶着柳飞烟,从大门外缓缓走来。
    柳飞烟全身上下几乎一丝力气也没有,只有双腿可以勉强走路,若是没有喜娘,她恐怕会立刻跌倒在地上。
    另一边,一身火红的司徒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接过喜娘递来的大红绸,紧紧地握在手里。
    众人讶异,身为新郎的司徒旷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笑意,冷若冰霜地看着蒙着红盖头的新娘,木偶一般走着婚礼的过场。
    “一拜天地!”
    火红的蜡烛流淌着滚烫的泪水,黄灿灿的火焰跳动着,似乎要燃尽最后一丝力气。
    参加婚礼的众人发出快乐的欢呼,迫切地期待一对伉俪携手迈入洞房。
    司徒旷抽动嘴角,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仿佛过往的一切和将来的所有,全部被他看破。
    柳飞烟在喜娘的引导下僵硬地转身,面向红烛,透过盖头凝视跳动的红色火焰,又僵硬地准备躬身。
    “慢着!”
    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喜堂外传来,柳飞烟心里一震,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众人皆惊,堵在门口的百姓此刻明显觉出有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身后袭来,皆下意识地后退,让开一条路,从大门直指向喜堂。
    司徒旷皱眉,瞬间觉出危险的侵袭,一个闪身,躲开直冲他头顶而来的一股黑色的水柱。
    水柱竟是浓浓的墨汁,越过司徒旷,打在红烛之后的红墙上,飞速地蔓延开来,仿佛在墙壁上攀爬,很快形成清晰的纹路。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又有几注墨汁从喜堂外飞入,打在墙上,快速蔓延,形成一道道笔画,仿佛是一只鬼手舞动着透明的墨笔,留下遒劲有力的字迹。
    “司空扬!”一人惊呼。
    印在墙上的墨汁渐渐可以看出形势,墨汁蔓延竟形成了“司空扬”三个大字,赫然镶嵌在红色帷幔装点的红墙上,分外触目。
    “漂泊公子!”众人齐声惊呼,睁大双眼向墨汁飞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袭白衣乘着飘荡的风向喜堂中央飞来,在喜堂正中央稳稳落地,衣袂翩飞,乌发轻扬,面色冷峻,嘴角泛着若隐若现的轻笑,傲然孤高。
    “本人,司空扬。”声音清朗而有力,司空扬举起手中的一方大印,向墙上一抛,印重重地打在墙上,暗红色的印泥在墙上形成“华风居士”四个大字,没能没入墙中的红色缓缓流下,犹如淌下殷红的鲜血。
    “漂泊公子!”一个惊喜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那人大呼道:“见过漂泊公子!”
    一呼百应地,在场的百姓竟纷纷举手长揖,感激地呼唤着“漂泊公子”的名号,唯有数名富商大贾,直立不动,神色鄙夷。
    “大家抬爱了。”司空扬双手抱拳,轻笑。
    司徒旷目光愈加冰冷,平静的表面下仿佛有暗波涌动,直直地望着司空扬,双手负后,握得指节轻微地响动。
    “哼。”许久后,司徒旷轻笑,抱拳道:“漂泊公子大驾来此,可是要喝本官的喜酒?若是如此,荣幸之至,请。”
    司徒旷手扶广袖,做出“请”的姿势,指向旁边的一处上座,身子却微微后移,将柳飞烟拦在身后。
    司空扬不屑地轻扬嘴角,冷冷道:“不必了司徒大人,我今天的来意你我清楚,只不过稍后,我还要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司空扬眼中一闪而过,手初动,剑已出鞘,凛冽的剑气直冲司徒旷而去。
    司徒旷顺手抄来一金银烛台,用以回击。
    众人皆惊,不知同样受他们敬爱的司徒大人和漂泊公子为何竟在喜堂之上大打出手,没有人敢阻拦,没有人敢说话,都静静地站立着。
    “当”的一声响,司徒旷手中的烛台应声断为两截,司空扬越过司徒旷身后,拦腰拉过柳飞烟,一把将盖头掀去。
    红色的盖头飘飘扬扬,缓缓降落,婀娜地落在地上。
    柳飞烟双目模糊,泪水从脸颊不断滑落,仰着头望着司空扬,脸上流露出满足的微笑。
    “飞烟,没事了,我来了。”司空扬轻笑,搂着柳飞烟的手紧了紧。
    “司空扬……”柳飞烟口中喃喃,眉头却突然紧蹙,身子开始颤抖,“可是……可是……”
    司空扬觉得不妙,连忙将柳飞烟打横抱起,急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柳飞烟吃力地将手缓缓抬起,紧握着一只小瓷瓶。
    “我……恐怕……”
    话没有说下去,柳飞烟的眼睛已经闭上,身子全部瘫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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