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姿花传之雪夕颜

第48章


孙云树便屏退了其他跟班。
  “阁主,你受伤了?”孙云树见端木突然身形微晃、咳嗽得厉害,连忙搀扶起阁主。
  “快,快扶我去见荣大夫,别告诉其他人。”端木立言沉声道。孙总管忙应道:“是。”二人沿着回廊往紫宸楼方向走,孙云树忍不住问道:“是何人敢伤了您?还有,辰夫人知道此事吗?”
  “不要提她!……楚青岩,辰汐。”端木立言一脸阴霾,几乎咬牙切齿道,“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端木立言几乎怒发冲冠,他运足掌力,挥掌向栏杆之间雕刻的兽头狠狠按下,兽头顷刻间被压出几道裂纹。
  在医师荣大夫处,荣大夫查看了端木的伤势后,道:“阁主近期恐怕要在阁中静养,您这伤至少要精心放血逼毒十日,辅以汤药,才可以痊愈。”端木立言恨恨道:“静养也罢,施毒计的小人,得意不了多久。”
  没过两日,他收到宫清商传书,提到燕子亭约战,便安排褚善代替自己前去助阵。
  在燕子亭约战的前日,飞星阁收到水曜城的书信,在信中辰汐告诉端木,说自己知道江柔雪的下落,能解除任曼雪沉睡的苦痛,条件是要端木亲自前往辰府负荆请罪。
  
  端木立言带着一名属下赶到水曜城辰府正殿大门外,守卫森严,且有一花白头发的老妪立在石柱前,她对端木立言道:“夫人交代老身,请阁主看完这封信再进殿。”这是一封是装有平安符的信笺,说此符的佩戴者是莲菁,并提到此女命悬一线。
  当端木立言取出那枚核桃大小的古铜色平安符时,他的的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与恐慌,嘴角突然抽动起来。
  “辰汐,你在骗我!你以为扰乱我的心思,我就会上当?!” 端木立言面色转青,在长袖遮盖下的手指关节喀喀作响。
  
  他阴沉着脸穿过石拱桥进入正殿,看到辰汐正着一身华丽的宫装端坐在城主的金座上,在宫灯映照下,宫装上缝绣的明珠与金丝凤凰熠熠生辉。她一手执夜光杯,一手握着绯红的丝巾,正在看盛装的舞姬跳着帝都御樗乐府新谱的“海月清辉舞”。 辰汐遥见端木立言一脸阴沉,笑道:“阁主大人,别拉着脸,快来和本城主一同欣赏曼妙的舞姿吧。”
  “这里很吵,你让他们通通退下,否则,别怪我出手狠辣无情!”他朝舞姬低声道。舞姬见阁主不怒自威的表情,纷纷离场,只留下远处的小厮与丫鬟。
  “江柔雪在那里?还有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他晃了晃手中的平安符。
  “干吗一副修罗厉鬼的表情,求人,也要有个好态度。”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快告诉我!”
  “江柔雪不在这儿,我的真正目的,就是让你在殿门外看到这封信,让你了解另一件事而已。”她抿下一口酒,面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
  他望着辰汐上扬的眼角,一步一步逼近她,带着修罗鬼刹般寒凉的气息,突然他飞身跃向金座,狠狠捏住辰汐的左手臂,厉声道:“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帮你除掉未来可能威胁我们的对手,你应该感谢我。当然,你的女儿正走向黄泉路,不知道此刻有没有喝到孟婆汤。”
  “女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端木立言,怒不可遏。
  辰汐将一叠发黄的信笺从金座上抛到台阶下,柔声道:“这是二十年前任曼雪与辰定的私密书信,其中有关你女儿身世秘密,你难道不想知道?”
  端木立言将信笺一一重新拆来,匆忙阅读,那些信笺上的字迹是如此熟悉,还有挤出墨迹洇开,像是斑斑泪痕,他仿佛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正临窗伏案起笔,时而眼中蓄泪。
  看罢信笺,端木立言沉声:“莲菁现在何处?”
  辰汐对台阶下侍候的丫鬟道:“芳珠,你来说。”芳珠战战兢兢道:“报告阁主,莲菁姑娘现在林华殿内,她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
  端木立言怒视辰汐,手劲大的几乎能将她的皓腕捏断:“你这疯女人,你究竟把她怎么了?”
  “咣当”一声,是酒杯摔碎的声音。
  金座上的辰汐忽然身子一歪,红纱巾如火云般滑落,露出她苍白的脸,她的嘴角沁出丝丝鲜血,滴在胸口,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周围的小厮与丫鬟尖叫着逃离现场。
  “辰汐,你,你怎么了……你刚刚喝了什么?!”端木立言双手捏着她的肩胛骨摇晃,几乎吼了起来。
  “我死了,莲菁那丫头也活不长!”辰汐突然笑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她服用了‘同心蛊’,我服毒死了她也无法活。我的大限原本就剩下几年,可惜她年纪轻轻为我陪葬。”
  “你……你好狠毒!但愿我居然从未认识你!不过,你用这个威胁不了我!”他一把将她拽起。
  辰汐怔怔地望着他此刻阴冷幽深的眸子,突然意识到什么,摇头哭泣道:“不,我不去!”可是这一切由不得她。
  辰汐被他拖下正殿金座,然后双手和双腿的穴道被封住,见他对身后的属下道:“先替她解毒,再将她背到林华殿。”
  
  莲菁之前被强制服用了同心蛊,一直脚上被绑着锁链困于林华殿。这日正午前,她突然觉得胸口刺痛,便昏了过去,静静躺在地上。所以没有见到疯狂闯入林华殿的端木立言与辰汐等人。
  当莲菁醒来,感到头晕无力,正躺在榻上。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上有两道深深的血口,还被敷了层止血药粉,继而又听到外间屋子里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她咬着牙,挣扎着滚下床,忍着手心刺骨的痛缓缓爬向外间,但眼前的情景令她大吃一惊。
  红毯之上,辰汐将端木立言的头抱在怀里,哭泣不止,楚青岩则痴痴地立在一旁。
  听到莲菁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辰汐抬起头,无神地望着她,突然笑道:“端木,你看,她来了。”楚青岩连忙上前扶住辰汐,却被她推至一边,他不禁垂下脸庞。
  端木立言脸色苍白,黯淡的眼神望向莲菁,尽是哀伤与自责,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随即他的头一偏,很快就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垂下的手心亦有一道深深的血口。
  地面上,赫然落着莲菁曾挂过的平安符。
  
  辰汐的心在无声地流血:其实,我也知道‘同心蛊’的解法——推宫换血。只是没想到,你为了那个未见几次的小妮子,居然可以……舍弃生命!
  果然,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吗?!可笑,可悲,可叹!
  “立言,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我最恨你将我当做小孩子,一个妹妹来爱,却不是一个恋人,一个妻子。我好恨,为什么我不能早出生几年,比任曼雪更早认识你!”
  莲菁见辰汐抱着端木立言的尸身呆呆的样子,她心中好像针刺一般,虽然震惊却无法流下一滴眼泪。
  或许,血缘不是决定亲疏的必然条件。
  因为,端木立言对于自己,在十八岁前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两年来,则是让她痛恨不已的仇家;曾将他误作杀父仇人时,“父亲”的称谓,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真相揭示的一刻,他对她而言,也不是雄踞一方的武林尊者,不过也是个失去爱情与亲情的失败者——比一般人还不如可悲人物。直到他死的一刻,她都只为他叹息,为母亲叹息。
  辰汐突然止住哭泣,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相公真乖,终于肯静静待在小汐怀里听我唱歌了,嗯,小汐为你唱一首中原古国的《西洲曲》好不好?‘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
  辰汐她居然如同痴了一般的歌唱,莲菁头一回知道,辰汐的歌居然如此宛转动听。
  她不忍再听下去,转过头去。楚青岩忍不住跪在辰汐身边,拉着她的上臂道:“姐姐,你还是哭出来吧。”
  “别吵,别打断了我的歌。”辰汐蹙起眉,将楚青岩的手拿开,莲菁发现,她的手心上也有一道结痂的伤口。
  辰汐继续从头唱起《西洲曲》。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沙哑的歌声完结后,只听辰汐断断续续道:“其实,十三年前,我对你说过谎。我说我之前没有见过你,是骗你的。早在八岁那年,我刚到水曜城,被大娘罚跪后去溪边浣纱,是你恰巧经过将我扶起,替我擦药,还送我一柄自卫的小刀。那刀的把上镶有水钻,而刃宛如月牙,蓝莹莹的,真好看……”
  忽然,辰汐的头斜靠在阁主的肩上,柔荑滑落。
  她的胸口,已深深插入一把镶钻的月牙刀。
  蔓延的血红色如同盛放的金达莱花。
  楚青岩突然搂着姐姐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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