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

  
  老太太白了我一眼就进厨房忙着，我一屁股坐到老林身边，很是不解，“爸，我妈她怎么了？你们上邻城干嘛去了，这还是我妈么，怎么成这样了？”
  
  “小川你就别问了。”老林架上他的老花镜看着被我删选下来的报纸连头也不抬，“倒是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又不是周末。”
  
  “喔。”我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我辞职了。”
  
  “什么？？”老林从报纸上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眉头整个的都皱在一起。
  
  我的话终于被重视了，在这么特殊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可是仅仅只是几秒的功夫便脱口而出。
  
  “我辞职了。”看向一边的老林，我故作镇定的再次重复。
  
  老林的反应和我期待的不同，我期待的是他叫来老太太对着我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教育和批评，逼着我自我检讨然后再让我原封不动的再回去上班。可现实确实眼前这个养育了我几十年的人却一言不发的走开了，报纸叠的整齐的被放在茶几上，上面还放着他的老花镜。
  
  转身想叫住他，却始终开不了口。
  
  从那之后这个屋子里似乎就被安放了声控炸弹一样，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偶尔的传来老太太在厨房里炒菜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却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生活总是在我最出其不意的时候发生变化，可是我后知后觉。
  
  吃饭的时候老林没说话，我低着头只管往嘴里扒饭，老太太也是很沉默，自顾自的吃着。我觉得我们家肯定出什么事了，不然不应该这样。可是眼前的人两个人明显的不想说，我也无能为力。
  
  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看着老林那样我很是难受。想着他都这年纪了，辛苦的培育着我，难道换来的就是我这么句轻巧的话么。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真的是不应该在老林的心里雪上加霜。我还是决定跟老林坦白，其实我没辞职，跟他说我就是想你和妈了所以回家来看看，明天一早我就走，回去好好工作，然后赚钱养你们。
  
  打开门，客厅里一片黑暗，两个房间离的有点远，我就在黑暗中摸索的向前走。老俩口的房间门没关严实，还留着一个细缝漏出一条橘色的灯光很是温馨。
  
  抬手准备敲门，却听见了老太太的声音，“你说林川那孩子要是一直追问我们去邻城的事，我们是说还是不说呢？”
  
  “她又没必要知道，当时的事她也是受害者。”对于老太太的话老林想都没想就出声反对，我的手还停在半空打算敲门，却硬是放了下来。
  
  只是沉默了几秒，老林的声音继续的传来，“你说林川这孩子，该怎么办呢？你知道么，她今天跟我说她辞职了……你也别去质问她，大家心里都知道，肯定是因为阳阳。”
  
  再次沉默，我在黑暗里，那么清晰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似乎连黑暗里飘着的空气都那么的让人紧张。我讶异老林说出的话，居然知道我说的辞职是因为苏向阳。
  
  “没想到阳阳还挺重感情的，这点和老苏倒是挺像。你说沈洁都走了那么多年了都没再找个伴，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多不容易。”
  
  沈洁？？脑海里蹦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把我认识的人都过滤了一遍，到最后才想到那个人就是苏向阳的妈妈。我想着能够赋予苏向阳生命的女人肯定不会差，因为苏向阳良好的基因那是铁打的现实。
  
  
☆、【34】
  
  “你说阳阳那时候那么小都没想过找个，现在更加不会找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说话每句话后面总得有些停顿，我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出，甚至都不敢动。我知道我现在应该立马回自己的房间，可是脚就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像是有什么拉住了我的双腿，让我的脚下感觉有千金重。
  
  “那年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这样，沈洁的事是个意外，你也不用责怪自己了，命啊……”
  
  老林忽然叹了一口气，沉默后居然传来了老太太呜呜的啜泣声。很压抑的那种哭，可老太太好像很伤心，连说出话的话都断断续续的让人听不清楚，“你说要不是我……我们林川……可能也不会现在这样……阳阳会照顾她……”
  
  “别说了老太婆……”老林出口很是让人安心，啜泣声小了下去，老林却轻松的语气，似乎还在嘲笑着老太太的没用，“我们林川现在很好啊，十多年前我会保护你们娘俩，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会用尽一切保护你们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开太阳了，我打了电话给李主任，说我明天就会回去上班，我不在的时候真的是麻烦他了。李主任似乎今儿个心情不错，电话那头声音嘻嘻哈哈的说没事没事的林川，你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上班也不迟，苏总是不会说什么的。
  
  挂了电话，把窗帘全部都拉开，郊区的空气可真是好。
  
  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房间的，眯着眼睛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很是红肿，甚至还布满了血丝。挤了牙膏，老太太刚刚进来，我笑说：“老太太，早上好。”
  
  老太太把衣服一件一件扔进洗衣机，看了看我然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林川，你昨晚干嘛了，怎么眼睛肿成这样？”
  
  “没事的妈。”我避开老太太伸过来的手，边刷牙边含糊不清的说，“就是昨晚看了片子，太感人了，哭了一晚上到睡了还止不住。”
  
  “妈你真是的，怎么老把我当小孩子。”
  
  “在我和你爸眼里，你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老太太白了我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倒了洗衣液，哔哔哔的几个按钮操作的相当顺溜。
  
  想当初我把洗衣机买来的时候老太太还嫌我乱花钱来着，现在用的倒是得心应手。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对这天花板几个深深的深呼吸，昨儿个从老林那里回来就把家里能收拾的都收拾了，我看了看自己系着围裙的样子还真的又一股子贤妻良母的范。
  
  床单被套是新的，床头原本的照片换成了我自己的，冰箱里一些旧的东西全都丢进了垃圾桶。我得好好的，最起码为了老林老太太得好好的。
  
  进大门的时候保安还是朝我友好的笑，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是广告部的林副主任还是因为苏向阳，总之现在似乎无关紧要。
  
  办公室的人都来的七七八八的，在我在位子上坐下的下一秒叶小小也随着跟了进来。
  
  “阿川，没事吧？看你请假了那么久，都不敢问问你怎么样了。”叶小小的脑袋在我的桌子前，一副委屈的样子。
  
  “压根就没事。”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光滑有弹性，“谁还没有点新闻了，上头登的可都是事实，对得起广大群众花几个大洋买张报纸消遣。”
  
  我若无其事的翻开桌上堆积的文件，仔细的阅读审核然后在该我签名的地方签上名。叶小小很是惊讶的看着我，好像我说出了什么撼动历史话，“林川同志，你是不是受刺激过度变异了？怎么了这是，走的时候可是完全瘫痪的样子呢。”
  
  “你看你，怎么就不见我好呢。”叶小小这姑娘就是欠揍，改明儿让他接二连三一口气不歇的跑场子试试，看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没大没小的。
  
  门被推开，李主任臃肿的身材就在门口，“叶小小，你怎么老分不清上班和休息呢，没事别老往这里溜达，工作呢！！”
  
  “哦。”被老李一训，叶小小就鼓不起勇气朝他嚷嚷，委屈的像个小媳妇似的往外走。
  
  “林川。”老李开口，和刚才天壤之别的语气，“苏总让你去下他办公室。”
  
  苏向阳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依旧不痛不痒的做着对他来说根本用不上脑细胞的事。“林川，回来上班了？”
  
  “恩。”我站在办公桌前点了点头。
  
  “心情还好吧？”
  
  “恩。”还是点头。
  
  “怎么了？没话对我说么？”
  
  我抬头，苏向阳正满脸笑意的看着我，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显得很是惬意。
  
  “有。”我开口，“我有话对你说。”
  
  “哦？？”苏向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个酒窝很明显，“说来听听。”
  
  “我想说苏向阳，哦不，苏总，我们只是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以后不应该有那种事情发生，对你不好。”
  
  我看着他，说的不卑不亢，就好像我被正义的使者附身此刻正拯救着一个失足青年。
  
  “说下去。”
  
  “没了，我想说的就这些。”
  
  “好。”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的人起身，绕过长长的桌面走到我面前，“那你听听我想说的。”
  
  “林川，我喜欢你，或许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没关系，我懂就好。”
  
  “我会像所有人证明我说的话，你会看到的。”
  
  好，很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