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路人来见

第109章


  
  这件事,一如一根刺一般,狠狠扎进我心头,时不时隐隐作痛。直到有一天被荷姿知道了,她大笑我糊涂,冰莲可是“烧成灰也认得”面皮下最真实的我们,又怎么可能会以为是我杀了她?
  
  荷姿说,冰莲那抹笑,或许是她在最后一刻认出刺杀她的不是我碧染而已……
  
  但是,冰莲已死,真相石沉大海。
  
  这个谜,只有兰姝知道——她却永远不会告诉我真相。
  
  刺杀成功后,我复戴上碧蜓的容貌的人皮面具,迅速回宫,却哪知,宫中有“惊喜”等着我。
  
  才刚踏进院子,就听见碧蜓小丫头的哭声从屋里传来,那哭声仿佛要将今生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哭出似的,饶是冰莲死时,她也没哭成那样。我心知大事不好,赶紧进屋,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见我进门,几步跑过来扑到我怀里,哭声不止,断断续续道:“姐姐……呜……对不起对不起……”
  
  “出……什么事了?”我摸着她的头安抚道。
  
  碧蜓这才抬头,抹了把眼泪,抽泣着将事情原委道出。原来我走后,赵祯来过了,碧蜓按照我的吩咐没有出声,只管点头摇头和微笑。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赵祯对小丫头说,因为染夕我救了他的命,又有柳大人的事做后盾,欲娶我做皇后,此次来是来征求我的意见。
  
  小丫头点头点得不经思考,就这么轻轻一下,赵祯大喜。等小丫头醒悟过来,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他已屁颠屁颠回去拟旨,准备明日与朝臣说。
  
  “姐姐……真的对不起。”小丫头抽泣着,“蜻蜓总是给姐姐惹麻烦……”
  
  “没事,等过会儿我去与他说清楚。”我安慰着她,心头却七上八下,知道此事并不容易。
  
  撇开此时天色已晚,各宫各殿不许随意走动之外,我到底要怎么跟赵祯解释这件事呢?告诉他真相么?但如此一来我留小丫头在宫里替我证明不就没有意义了么?
  
  但此时,我只盼着赵祯能心血来潮来一次,让我有机会阻止他。
  
  他却一直没来。
  
  第二天早朝上,赵祯果然命参知政事宋绶写诏,以“当求德门,以正内治”的名义,兼“救驾之功”的名,欲封寿州陈氏为后。
  
  朝臣们纳闷了,宫内朝野如今都知道,皇帝病重时,是淮南郡君柳氏向魏国大长公主推荐的大夫,救了圣驾。如今这事儿,怎么又变成寿州陈氏了?
  
  即便如此,很快便有大臣站了出来,力阻此事。头一个便是该写诏宋绶。
  
  宋绶的理由很简单:“陛下,您既书诏书为求德门,又怎能娶一个下贱的商人之女?”
  
  以上,都是从宫女碎嘴中听来的。
  
  商人之女?商人说的是我舅舅陈嘉南?
  
  接下来几天,赵祯还是没来见我,但从宫女的碎嘴中,我依稀得知他这几天忙着跟大臣们一个一个过招。据说,曾经辅佐他上位的枢密使王曾大人上了,谏:不可。枢密副使蔡齐大人也上了,意见同王曾大人。便是废后时跟赵祯同仇敌忾的宰相大人吕夷简,这次也随了大流,不可……就是不可!个人的力量是单薄的,所以,继这三位国之栋梁之后,侍御史杨偕大人上了,领着御史台一众班子齐谏言。知谏院众大臣也不甘寂寞,伙同御史台,一块儿摇头。
  
  世人皆知,御史台与知谏院两个部门性质相同,却互相对立,暗地死掐。这会儿竟然能一个鼻孔出气,可见立这“陈氏”为后是遭了天谴了。
  
  寿州陈氏啊……什么时候,他想出了这个名头?事先与舅舅通好了气么?舅舅肯定是乐见陈家出位皇后,以后商路无忧。
  
  也难为赵祯一直不肯放弃了。先是想以张士逊大人之女娶我,结果引张大人被人弹劾欲以女色乱圣听。后又封我“淮南郡君”,被我一句“妾身”,一句“儿子”稳固了我“寡妇”的身份。这会儿以寿州陈氏为名,与前面两种都没关联了,却遭了大臣围攻。
  
  小受哥哥,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天时地利人和,此事是一样也没有的啊……
  
  何必强求?
  
  我托宫人去给赵祯带信,希冀能见他一面,将事情说明白。但这宫里想见他又见不着的人多了去了,只盼这口信能传到才好。
  
  结果,我没等来赵祯,却等来了另外一个大人物。
  
  直到侍卫通传,我才知,走进来的这位步履沉实的老者便是当场宰相,兰姝的“爹”吕夷简大人。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来找我,大约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为了兰姝来的;第二,为了立后的事而来。
  
  哪晓得,我两种可能都猜对了。
  
  他与我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说公事,悠悠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锐气:“郡君既然已成亲生子,岂可不守妇道,以娘家的名义入住中宫?后位当真可令郡君背弃孩子的父亲,改头换面企图欺骗天下人?”
  
  他说的是……孩子的父亲?而不是……夫君?吕相是否已经知道我与唐介之事了呢?毕竟唐介是他女儿要嫁的人,他不可能不查清楚他的底细。
  
  我抿唇一笑:“相爷,如果妾身真心想要这后位,当日七夕宴会便不会当着众人自称‘妾身’,还让众人知道嫁人生子之事。妾身如此做,相爷还不能明白妾身的态度么?”
  
  他明显舒了口气,“敢情是陛下……那这事就容易了。圣上心慈,待臣等谦和,这一次铁了心的欲立郡君为后,我等都以为是夫人你在后面蛊惑圣心,所以圣上才油盐不进。”
  
  我苦笑,“妾身从皇上下诏那天早朝开始,就一直等着见他。皇上一直未来见妾身,妾身才一直没能当面劝劝他。”
  
  “这点郡君可以放心。圣上很快便会知道老臣来见你之事,相信他随后便会到。”吕夷简分析道,“届时请郡君务必说清自己并无此意。失去了郡君这股助力,想必圣上便不会如此坚持了。”
  
  这群老臣们倒是将赵祯的性子琢磨得透彻,赵祯又怎能磨得过他们?
  
  “公事说完,”他一敛和气的神情,眼神一肃,“接下来是私事。”
  
  “相爷请讲。”我做好心理准备,等着雷鸣袭来,届时见招拆招。
  
  “本相的女儿被郡君重创,郡君务必得给                        
【历史小知识】 
尚美人和杨美人出宫后,后宫一时空虚。仁宗就让宋绶写诏,以“當求德門,以正內治”之名,想引寿州茶商之女陈氏入宫。宋绶当即劝谏:“陛下要让下贱的商人之女当皇后,不是跟日前所说的‘德门’自相矛盾?!”(不要怀疑宋朝的官顶撞,在仁宗时期,因着皇帝太仁慈,大臣们总是一个比一个冲,什么都敢说,可怜的皇帝陛下常常被骂)几日后,反对的声音和群体渐渐壮大——枢密使王曾,宰相吕夷简,枢密副使蔡齐,侍御史知杂事杨偕,同知谏院郭劝争相劝谏,陛下还在犹豫……
 最后,是御药院的阎士良(还记得那位文中出现大太监阎文应公公么?这位士良兄便是他的儿子,至于为何太监会有儿子,这是个迷!)听说了此事,去见仁宗的时候,皇帝童鞋已经在看百叶图选大婚的日子了,士良说了两句话,就摆平了众国家栋梁摆不平的事。士良童鞋第一句话问:“陛下知道子城使(寿州陈氏的父亲是一个茶商,在京城捐了个官,号陈子城使)是什么官么?”陛下茫然状:“不知道诶……”士良第二句话直接往皇帝膝上射了一箭让他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他揭晓他刚刚问题的答案:“子城使,就是大管家奴仆的官名,陛下如果娶了陈氏,不是成了大官奴仆家的女婿了?”
 至此,皇帝陛下绝望了……
(尚、楊二美人之出宮也,帝命參知政事宋綬面作詔,云「當求德門,以正內治。」既而,左右引壽州茶商陳氏女入宮,綬諫曰:「陛下乃欲以賤者正位中宮,不亦與前日詔語戾乎?」後數日,樞密使王曾入對,又奏引納陳氏為不可。上曰:「宋綬亦如此言。」宰相呂夷簡、樞密副使蔡齊相繼論諫,兼侍御史知雜事楊偕、同知諫院郭勸復上疏,卒罷陳氏。或曰陳氏父號陳子城者,始因楊太后納女宮中,太后嘗許以為后矣。至掖庭,將進御,勾當御藥院閻士良聞之,遽見上,上方披百葉圖擇日,士良曰:「陛下閱此何為?」上曰:「汝奚問?」士良曰:「臣聞陛下欲納陳氏女為后,信否?」上曰:「然。」士良曰:「陛下知子城使何官?」上曰:「不知也。」士良曰:「子城使,大臣家奴僕官名也。陛下若納奴僕之女為后,豈不媿公卿大夫耶。」上遽命出之。士良,文應子也。此據司馬光記聞。)——《续自制通鉴长编》卷一百十五
☆、(八十七)蜻蜓之行
  我在背后握紧了拳头,为自己打气,面上一派自然地故作好奇:“吕小姐怎么了?”
  
  吕夷简冷哼道:“可不就是郡君的杰作?郡君此番对本相的女儿,真当本相不会与郡君为难?”
  
  我故作诧异:“吕小姐何时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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