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路人来见

第125章


唐介一针见血。
  
  就因为这几句话,他引他为知己。
  
  棋由心生,知棋,便知心。
  
  是的,他一直在寻找,如何“为”?他一直说服自己不可能的事,内心深处却在挣扎,在渴望得到。
  
  佛说,这是妄念。
  
  他一边逃不了妄念,一边放不下执念,到头来,原地踏步。
  
  “公子以为,我该如何做?”他问唐介,希冀他能给他一点启示。
  
  唐介想了一会儿,以棋论事:“如果本是‘死局’,那便只有用‘死’来破解。”末了似乎觉得不妥,忙改口:“在下的意思不是让公子……咳咳、死。而是想说,破解极端的形势,时常须得用极端的方式……在我看来,公子的‘死局’自己恐怕破不了,还得跟你下棋之人用极端的方式才能破解。”
  
  极端的方式……荷姿绝对做得出来。
  
  事实上,之后的五年,荷姿一直在尝试用不同的极端方式逼他。
  
  他二十岁生辰,还是最温和的,她仅仅“赐”了一幅讽刺他的字。
  
  二十一岁时,她可以风风火火灌他春/药,看他饱受折磨拼命克制自己,她却在一边淡然坐着,边看他边记录着什么。
  
  二十二岁,春/药不停地被她改良,一次比一次烈。他忘了告诉她,当年和远度了寒气在他体内,恰好可以抵消一部分药性,所以一般的媚/药奈何不了他。但在这一次比一次强悍的药效下,他也快撑不住了。
  
  荷姿却没死心。
  
  二十三岁,她敢在灌他药后扑倒他,极近让他疯狂。但她始终没有强迫他,只是很“耐心”等着他失控,等着他主动。
  
  结果是,宵露主动……磕了脑子,一睡不起。
  
  二十四岁,宵露已经对荷姿扑倒他习以为常了,甚至可以在她扒他衣服时,云淡风轻道:“你若配上一句‘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或许会更加逼真。”
  
  荷姿邪魅一笑,“我只会跟你说:你叫吧,你叫再大声外面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好好一句话,经她改了几个字,加上她的语气,顿时变得十分暧昧,宵露到底道行不够,顿时脸红。
  
  结果……下一瞬间,大门被推开,站着他可爱可亲的妹妹染夕目瞪口呆看着他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知所措间诗兴大发,吟诗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
  
  他顿时窘迫无比。
  
  但这么多不同的极端的方式,充其量只能让他与荷姿间的尴尬消除,更加接近了而已,根本上的死结却毫无进展。
  
  事实证明,在荷姿的世界里,没有最极端,只有更极端。
  
  半年后,荷姿卸任,终于亮出了终极武器
☆、番外:姿何逐影(六)
  “碧云天”向来很开明,存满了钱就可以赎身,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新的血液也在源源不断涌进,每个月的初三夜,“碧云天”都会推出一名雏儿,价高者得之。
  
  因此,每月初三夜,又称为“夜之夜”。
  
  而今夜,更是夜中之夜。
  
  相传今日将卖身的女子容颜绝色,宛若出水芙蓉,名唤……“荷花”。
  
  闺房中,微依掌柜双手互绞,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句可以劝说的话语,只能无可奈何看着妆台前为自己上着脂粉的荷姿。
  
  荷姿自然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漫不经心道:“微依,别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卖自己上司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好好珍惜!”
  
  微依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道:“管事的,您可要想清楚,女儿家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走了这一步就没有后退的可能了。能来咱这儿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男人,您大可不必为了赌气而去跟一个不珍惜您的人……”
  
  “谁跟你说老娘赌气了?”荷姿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置于柜前盒子中,站了起来,“我的店,我亲自上一回阵,未尝不可?再说了,我都一把岁数了,还能嫁得出去?趁着还有几分颜色,也让我尝尝这男人是什么滋味。”最后这一句话,她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说给谁听的。
  
  微依微微转过头,眼角的视野可瞥见门外立着一个身影。
  
  “微依,一切可妥当了?”荷姿拉了拉那一袭红纱衣,今夜,纱衣内并无白色中衣,只有抹胸,倒更衬得她肌肤如雪,身姿曼妙。光是那漂亮的锁骨,与锁骨下方那隐隐若现的沟壑,就令人遐想万分。
  
  今夜的荷姿,无疑是绝美的,这是将自己终身搭进去的美。
  
  微依略略失神,又在心头叹了一声可惜,才道:“一切妥当了。就等‘荷花’姑娘了。”
  
  “那就走吧。”
  
  推开门,迎面就是宵露凝重的一张脸。微依瞄了他一眼,然后识趣地对荷姿道:“管事的,我先去布置了。”说罢就匆匆走了。
  
  荷姿转身,欲跟上她,手臂却被宵露一拉,身后传来宵露压低了仿佛蕴含了许多情绪的声音:“不要去。”
  
  荷姿并没有回头,冷声道:“现在说这个,有意义么?”早些年不作为,躲她避她不肯正视她,现在终于鼓起勇气挽留了?
  
  “不要去……”依旧是这两个字。
  
  “不去……你娶我?”荷姿冷笑。
  
  宵露沉默了片刻,抓住荷姿手臂的手掌不自觉收紧,“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还是刚刚房里那句话,我老了,早就过了嫁人的年龄了,你又不娶,我还留着那几滴血做什么?总之人生一场,尝不到嫁人生子夫唱妇随的滋味,让我尝一尝云雨巫山的味道,也不枉此生。事到如今,不肯娶我的你,又凭什么阻止我人生享乐呢?”
  
  宵露一怔,荷姿趁着这当儿将他往跟前一拉,然后膝盖一顶直扑男人最痛的地方。宵露立刻躬身倒地,痛得五官扭曲。
  
  荷姿神色自若理了理纱衣,仰着头睥睨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凝视着她的男子,转身离去。
  
  而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远,什么也做不了。
  
  是的,他没有阻止她的权利。
  
  他不敢娶,却为何一想起她将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承/欢之时,便怒火中烧,理智全失,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她揽进怀里向全天下宣告,这个女人是他的,谁也不准碰!
  
  想到这儿,连他自己都是一怔。原来他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了?
  
  爱她,却不娶她,只愿守她一辈子,却自私地想要她不属于任何人。
  
  原来误她终身的,竟然是他么?
  
  宵露苦笑着踉跄站起身。荷姿说她不会后悔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但他……
  
  一定会后悔!
  
  想到这里,宵露握紧了拳头,大步朝大厅的方向走去。
  
  大厅周围的烛火已熄灭,只余木台上那一圈蜡烛与头顶上方镶着的夜明珠为木台增添了一份灼灼生姿的旖旎色彩。
  
  通向木台的大门边,微依低声道:“管事的,可以了。”
  
  “嗯。”荷姿低低应了声,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仍能捕捉到她头不时微微后转。
  
  微依忍不住道:“管事的,还能后退,他说不定……”
  
  “连这种时候都不能来阻止,要他何用?!”荷姿理了理衣襟,仿佛下定了决心,终于向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跨出去,木台上的光已映照在了她的脸上,全场的人见此姿色,都忍不住抽息赞叹,并伸长了脖子,想看得更多。
  
  然而……此为名“荷花”的倾城佳人,只给了他们这朦胧的一面。
  
  一道黑影一掀,已将她脖颈以下全部罩住,随后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荷姿自个儿没来得及意识到发什么了什么,只觉得后背一热,一个人贴了上来,将自己向前一推……扑倒!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荷姿趴在地上埋着头,嘴角一扬。终于给逼来了!
  
  全场经此变故,一片哗然,奈何木台高出一截,看不见对面台下发生着什么,只能隐约听见一个男子急促的声音:“不要上去!我娶你。”
  
  “恢复得不错嘛?还以为你会痛一会儿呢。”荷姿被他扑在地上,故意顾左右而不言其他风凉道。
  
  宵露紧紧抱住她,不同于十年前那次意外的扑倒,这一次,他将身下的人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死活不想让她离开一步。“我跑来的。”
  
  “然后呢?一跑来就急着娶我?所以连带着把我就地扑倒了?前些年做什么去了?”荷姿冷哼,“我记得某个人十九岁生辰的时候,当众说自己终身不娶。那会儿的义正言辞呢?也不怕天打五雷轰了呵!”
  
  场边的人听这对话,觉察出是有人使诈,提前抢了美人,有人嚷嚷着要冲过去,有人疑惑着这男子声音十分熟悉,像是从哪里听过一样……
  
  微依一边指挥人控制着场面,一边哭笑不得地听着荷姿的话语,同时在心中哀嚎——管事的,您就行行好吧……快快把自己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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