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一句我爱你

他相信，他碰到的这个女孩儿是寒冷冬季的一把火。
    当他躺在被撞的不成形的车子里，外面围观的人那么多，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肯出手帮忙。
    她那么吃力的把他从变了形的车子里拖出来，然后坐在地上喘气。
    她短短的头发被风出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她额头上的汗珠。
    她不害怕吗？在这变了形了车子里的他，可是已经血迹斑斑了啊。
    “你没事儿吧？我打了120了。你能撑下去吗？”
    “没事儿，皮外伤而已。”
    “撞你的车呢？”
    “跑了。”
    “那你记得车牌号码？我帮你报警。”
    “谢谢。”
    “你头上都是血，你先躺着不要动，保存点体力。”
    “嗯。”
    他只觉得他看到了一团红色的天使。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救了他的命。
    他记得二十七岁的那年，他被二十一岁的她从变了形了车子里拖出来。
    他记得二十七岁的那年，他被二十一岁的她感动。
    粘上她，似乎是理所当然。她从来不拒绝他的追求，她只是在他出现在她宿舍楼下的时候，冲他微笑，然后陪着他散步。
    他喜欢极了那个时候的感觉。她淡淡的就像是和煦的春风，在那个冬季里温暖了他整个心。
    “你怎么那么大胆子啊，你就不怕到时候我赖上你啊？”
    “你现在不是已经赖上我了吗。”
    “我说然然，你该不会是，老早就看上我了吧？”
    “自恋吧你就，你那个时候被伤成那个德行了，我连你脸都看不清在哪儿我看上你什么呀？”
    “那你干嘛还要在医院陪着我呀？”
    “你不是没人陪嘛，我当然得救人就到底了。”
    “那干嘛我同事过来了你就溜了？还一声不响的走掉？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吗？”
    “这样才叫有缘分啊。”
    她的笑，甜甜的。以至于到后来他都不敢相信她也会掉眼泪。
    这些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的笑越来越少了。她嘴角的笑也越来越涩了。
    这一切，是佟浙造成的吧？还是我们的生活造成的。
    亲爱的，我只是想要给你最好的。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操心，那么委屈的跟在佟浙身边受苦。
    是的，这些年来能够给你的，佟浙都给了你。房子，车子，我们也都有了。我们再也不用去地摊上买东西，再也不用挤公交······可是你的笑却因为这样的生活变化而变化。
    你怀念曾经的无话不谈，你怀念曾经的相濡以沫，你怀念曾经贫困时候的快乐，你怀念曾经佟浙的带有厚厚茧子的双手，你怀念公交车上两人相依偎的美好，你怀念平淡的几句话的幸福······亲爱的，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佟浙忘记回头看看你，是否跟上了佟浙的脚步。也或许，不是你跟不上佟浙的脚步，而是佟浙不想你跟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不喜欢早点回家，不喜欢陪你吃饭，不喜欢坐在客厅和你一起看电视，不喜欢早晨和你一起起床，不喜欢出门的时候亲吻，不喜欢你细致入微的关怀。从什么时候起，佟浙开始厌烦我们的生活了呢？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呢？
    这一切，佟浙慢慢的改变着，而你还站在原地，深深的，爱着，眷恋着我们曾经最初最美丽的感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你的等待，你的关怀。不是看不到你的付出，只是觉得你的付出是多余的。可是，如果有一天佟浙再也感受不到你的付出，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感情和体贴，佟浙是不是会后悔？是不是会恨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想什么呢？再不喝粥就凉了。”
    “想到我们认识的时候了。”
    “是吗？”
    “老婆，我喜欢你穿红色的衣服。好像我们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
    “喝粥吧。”
    “你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坐在这里喝粥的情景？”
    “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提过去。”
    “你的目的，不就是让我回忆起过去，想起我们曾经的好，然后继续我们的婚姻吗？”
    “是啊。”
    “然然，对不起。”
    隔着桌子，紧握着她的手。那是第一次他如此真诚的道歉，可是在她眼里，他却看到了她的不在意。
    她抽出手，如果这些话他在昨天说出来，也许她还会继续的幻想着继续经营他们的婚姻。但是这些话他选择在今天说出来，她的心已经死了。她一滩心如止水的平静，在他昨天晚上那番言论那番举动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喝粥吧，凉了呢。你胃不好。”
    “陶然。”
    “快点吃吧，一会儿咱们就该回家了。”
    她这么淡淡的话，淡淡的表情，淡淡的看似不在乎，是什么意思呢？不是说要挽回他们的婚姻的吗？为什么现在这么冷淡的对他？是因为昨天晚上？是因为他那么晚了没有去接她，没有去寻她？
    是，他承认，那么晚了让她自己一个人上街确实是他错。那么晚了与她生气是他错。对，是他的错，全部都是他的错。
    “你还要再吃点别的吗？”
    “没吃饱？”
    “我是觉得他们家的饼很好吃。”
    “我再去叫。”
    “要辣子的。”
    “辣子？不是戒了辣吗？”
    “我都吃了二十多年了，哪儿那么容易戒啊。好不容易在外面吃顿饭，当然要一次把辣吃个够，在家你又不吃辣。”
    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结婚七年来，他们俩的菜都是不带辣的，结婚七年，他以为她戒了。结婚七年了，他竟然才知道，她还是那么喜欢吃辣。只是，为了他，才选择戒掉。
    这，就是爱情吧？结婚七年来，又一次感觉到窝心。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这些路走过了，品味过了，才觉得她的付出，是那么的细致深刻。
    陶然，对不起。佟浙真的一点都不想再对你说对不起了。你这样的好，让佟浙自惭形秽了。
    “来，尝尝我的粥。怎么样？”
    “你的这个好喝。”
    “咱们换换？”
    “不要，我就要我的。”
    “再喝一口。嘻，丢不丢人啊，这么大了还让我喂着吃饭。”
    “那是你乐意的。”
    “你就美吧你。”
    年轻的人，映在窗上的影子遍寻不见。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吧？他们之间的这些鸿沟，就这么被一寸一寸的放大。然后，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