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秘密

第四十五章
    夜吞食了一切，饥饿的野外幽灵在这个晚上尽情咆哮，我们骑在这两根木头上，暴雨侵袭了我们，我们慢慢飘悠在平静的河面上。首先我们不知道将要飘向哪里，其次我们看不清一切，整个河面上一片漆黑，河岸上有跟随而来的泛着血腥气味的野兽，它们有时候发出嘶叫声，但是它们没有勇气跳到河里来，几个小时后我们仍然没有看到一丝村庄的亮光，雨渐渐停了下来，我们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因为我们本身是要去找老牧师，所以此刻一点防身的工具都没有，因此只能慢慢漂在这河上，当河里的攻击开始的时候，我们毫无抵抗之力，一些水生物赋予巨大的攻击能力在撞击我们的脚，有的甚至钻到了我们的裤脚里，似乎它们太过饥饿了，想要蚕食我和阿路丙，它们轮番上阵，阿路丙脱下了他的外套去打，但是不见任何的成效，这一刻我似乎成了一个黑夜的胆小鬼，阿路丙让我坐好，接着他猛地跳了下去，然后用他的外套把两跟木头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接着他又爬上来，这时候已经不用脚去夹住木头，木头也不会散开了，我们都把脚伸上来像坐船那样，我们获得了暂时的平静，在这二次遇险之前，我们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各自在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我感觉自己很内疚，或许我们开始的时候不该让自己的好奇心太强，但是我知道现在想这些都已经太晚了，我抬起头，夜空中一片灰暗，浓云丝毫没有减退，要在这个晚上看见星宿，大概已是不可能了，生命的存活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强烈，我突然认为自己活着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我回头看了看阿路丙，似乎他也有心事，他仍然没有说话，或者他正与我想着同一件事情。
    “对不起，阿路丙……都怪我……”
    “别这样亚男，我们是朋友。”
    “你在想什么？”我说。
    “我在想我们将会漂到哪里？你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能够活着回去。”
    “你害怕死亡吗？”
    “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在不面对死亡的时候我甚至常常在跟自己开死亡的玩笑，可是此刻……此刻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我却是这样胆怯。”
    “我们会活着回去的，但是首先我们要有勇气，也许我们在天亮之后就能漂到另一个镇上，接着我们就能够回去。”
    “也许吧，但愿我们都能够活着回去。”
    “一定会的。”
    我们正感觉到轻松，忽然间阿路丙一只手搂着我一起跳入了河里，我的感应有点迟缓，在这些危险面前我真的不如阿路丙，隐约中一张大嘴咬住了木头，随后大尾巴拍打过来，“不要怕，这些畜生在我面前都是瞎子，你憋住气。”阿路丙紧紧搂着我，我们闷到了河里，就躲在木头下，我伸手抓住了他用来绑木头的衣服，我们随着木头慢慢地漂动着，半分钟之后我们将头伸出来呼吸空气，第二次、第三次袭击过后，真如阿路丙所说那些畜生都是瞎子，我们又重新爬上了木头去坐着。大雨反复倾盆而下，但是这些都没能消退我们的勇气，我的恐惧感渐渐地消失了，我觉得我应该像阿路丙那样，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我们漂移的速度一直没有加快，这意味着我们不会漂出去太远，虽然现在我们成了两只落汤鸡，但是我们仍然活着，仍然可以笑，可以说话，阿路丙问我为什么不会游泳，我说一直没有人教，自己便不知道去尝试，他笑笑，然后说这一切往后他都可以教我，我觉得这真是命运，居然我让遇到了这些朋友，他们都是些能干友善的朋友，这一切我将会永远记住。
    夜越来越深沉，幽灵的阴影渐渐离我们远去，下雨的时候我们就唱歌，他教我唱印度歌曲，歌词的大意充满了喜悦，他教得很认真，但是我却学不会，随后他让我给他唱中文歌，但是他又不知道歌词的大意，于是我们只能落着一场场笑，下半夜之后，没有任何的危险再降临，只是夜雨一直下个不停，寒冷最后令我的头感觉到疼痛，但是这些都无所谓，都不能够将我们怎么样。
    庆幸的是我们真的活了下来。
    随后我们飘忽在河面上，危险真正地离开了我们。
    “天很快就要亮起来了。”阿路丙说，他的语气显得轻松。
    “是啊。这河面真是平静。”
    “你很喜欢河？”
    “是啊，我从小就很喜欢，在墓园旁也有一条河，我常常在河边找乐趣。”我说。
    “世界上有一条河叫莱茵河，在欧洲是一条著名的国际河流，书上说它河道蜿蜒曲折，河水清澈见底。河里有白色的游艇，两岸有大片碧绿的葡萄园，还有古堡、宫殿遗址。仍然有古老的传说，那是一条浪漫的世界河流。”
    “有那么美吗？”
    “当然，课本上是这样说的，它是欧洲交通最繁忙的水上通道。”
    “那应该是一条很大的河。”
    “应该是吧，他与恒河一样有名。”
    在曙光来临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阿路丙像个老师一样又为我上了一堂课，他说的这些对于我来说充满了神秘的色彩，他将他在课本上学到的关于莱茵河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他还提到了阿尔卑斯山脉，他说的这些山脉都与莱茵河又关，他描述得很仔细，令我的思绪有些沸腾，我开始尽量地去幻想，但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有满足感，我问他是不是回去的时候能够把书上的图画给我看一下，他说当然可以，那些书本上有我想知道的一切，并且能够为我带来奇妙的旅程。
    我们一直闲聊着，危险已经离我们远去，当曙光出现的时候，我们在一个村落附近上了岸，寒冷的我们开始颤抖。在清晨，路上人还很少，我们走了很大一段路才能遇到一个人，我和阿路丙赶紧走上去询问，随后他给我们指路。在我们急忙赶路的途中衣服渐渐地风干了，一路上遇到很多人，随后我们都饿了但是我们没有去问路人要吃的，我们只是坐了一会又继续走，等回到封铃镇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祭堂里老太太不在，所以我和阿路丙就到集市上去吃了点东西，随后他就回去睡觉了，本来我想去找阿贵的，但是我实在太累所以就直接回祭堂里去睡觉了。直到晚上的时候我醒过来，才知道老太太阿贵他们正在四处地找我们，为此我感到很内疚，但同时我感到庆幸，我庆幸在封铃镇有那么多的人来关心我，这些令我感到满足……
    接着的一段时间里，我开始很认真地跟阿路丙和阿贵学习。
    在平时的玩耍中我又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们在封铃镇的每个角落里玩耍，我渐渐地对祭堂里的一切事务都熟悉了，在老太太生病的时候，一切的事情就由我去安排，我也能够独自去找到化装师和牧师，当然大多时候都是我的朋友们在帮助我，我在恒河边上见识了无数次火葬，都是从祭堂里发出去的，在这里的生活让我长了见识，但很多事情同样也令我感到困惑甚至不解。后祖父有时候会来看我，但是时间的间断性很长，因为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我问他有没有我哥哥的消息，他说信寄出去，但是没有回应，开始的时候我很失落，但是我又想大概是我的地址记错了，我总是能够想到一些话来安慰自己。我很想念我的叔叔，但是遗憾的是他一直都没有来看我，虽然我有些气愤，但是我不可能去恨他，因为我想或者他已经结婚了，他要照顾他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淡忘了我。
    晚上的时候祭堂里，要么清净，要么一整夜都令人无法入眠。要是在晚上没有睡好，我同样能够在第二天的时候继续睡，这其实是一份轻松的活计。有好几次老太太病重了，我带她去诊所看病，医生问她多大年纪了，她总是摇头，我觉得她似乎比我更可怜，在这个世界上她举世无亲，时间渐渐地过去，她说让我把她当成我的亲人。她说这些的时候又总是在打针的时候，所以我常常都是很认真地对她点头，然后她露出欣慰的笑，有时她说让我不要带他去医院，让她死去算了，我摇摇头，我说祭堂里还没有为她准备屋子，于是她说她活着已经没用了，我说活着可以为我做伴。
    我渐渐地能够识一些字，有时候我捧着书本在病床旁为她念一些故事，然后看着她渐渐地熟睡。
    在封铃镇的时候我常常还是会想起那个幽灵之地，但是我没有勇气再去，更不敢带谁去，我一直住在十一号屋子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化妆师还是老牧师来了，都是与我住在一起，晚上的时候我们能够聊很多我感兴趣的话题，我的知识越来越多，所以我感兴趣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阿路丙的爸爸回来过几次，他从别的省份为阿路丙带很多稀奇的东西回来，有时候阿路丙也会分给我和阿贵一些，有一次阿路丙给我送来一本书，上面画有中国的地图，我接过来一看，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知道我是真的想念我的祖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