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证

此时天已破晓，訾茜走到窗边拉开散发着霉味的窗帘向外望了望，夜色开始消退，但林中大雾弥漫，三五米远的景物都消失在浓雾中。接应的人还没到，訾茜皱了皱眉重又拉上窗帘回到叶默身边。
    “看来我们还有些时间，小叶子，还有什么疑惑吗？我很高兴给你解答。”她笑得温婉，叶默看着她，怎么也无法把这张无辜的脸和她做的那些事联系起来。
    “訾茜，你瞒不过的大峻的，他迟早会发现的。”
    訾茜的神情清冷，声音淡淡的，“不用你费心，我早就想好了说辞。不过说实话，我瞒了他两个世纪了，真有些累了。”
    訾茜想着那些日子，做之前心中七上八下担心能不能成功，做之后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怕有人发现真相怕被人揭穿。在冰湖偷袭叶默时，她是想击穿她的心脏的，那样就一劳永逸了。偏偏叶默掉进了湖中心再也没有出来。她远远看着，守了三天，那匹小银羽龙筋疲力竭了也没见到叶默的人影。她就想她是不是死了？可她没时间了不敢再耽误，只好回伯爵的城堡去。结果两个世纪里再没有叶默的消息，她真以为她死了，压在心上的巨石终于消失了。却没有想到叶默居然能从冰窟里爬出来，竟然找到半月城来，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呵，当着她的面和韩峻亲亲我我。”
    “你一见到我就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怎么害我了，是不是？”叶默忽然恨声道，“你恨我，害我，也算事出有因。你为什么要害汉斯？”
    “汉斯？你果然还挺在意他的。既然你有了汉斯，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来找韩峻？你知道汉斯对你有多深情吗？初次见面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惊艳，原以为他和别的男人没有两样，见到美色就会动心。谁知他搬进了我的住处，却处处对我礼貌周全，那态度分明是敬而远之。”
    叶默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忘了自己的难堪，竟然笑了笑，眼睛也亮了：“你该不会把对大峻的那一套也用在汉斯身上了吧？”
    “你说什么？”訾茜的脸倏地冷了下来，声音也因愤怒有些轻颤。
    处在劣势中的叶默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激怒这个女人，只是即使她卑微地求她，她也不会放过自己。叶默倒有些不在乎了：“别告诉我你没想方设法勾引大峻。我相信你一定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你始终没有如愿罢了。在看到我身边有一个同大峻一样出色的的男人，你心里又不平衡了吧？肯定忍不住想试试自己的魅力。结果汉斯让你失望了，你就告诉巨人他就是M，让巨人去神殿抓他，是不是？”
    啪的一声，叶默脸上火辣辣地疼。訾茜收回了手，看着鲜血从叶默的嘴角流下来，冷笑：“在指挥部见到了你，请你来我家做客，就是为了摸清你的底细。知道你是边缘人后，于亮又说汉斯很有点首领的气魄，我就有了计较。暗中通知了巨人，有他们介入，我行事会方便许多。汉斯是不是M，我根本不关心，不过他碍了我的事。知道么，他总是徘徊在市政广场上，眼睛盯着大楼的出口，一眨不眨。这是为了谁？我若是想做什么，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所以只能先除去他再对付你。要怪只能怪他自找，我给了他机会的。”
    “你无耻。”
    訾茜冷冷地嘲讽着：“你现在也只能逞逞口舌之能罢了。你什么都不如我，又蠢又笨，次次被我算计从没有逃出过我的手心。你连做我的敌人都不配。现在心里特别恨，是不是啊？”
    叶默的眼也有些红，她冷冷地回击：“我不恨你，你不过是个可怜虫，不值得我恨。”
    訾茜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黑色的瞳仁渐变成了嗜血的红色，她干巴巴地道：“本来我想和你话别后直接给你一针，不让你受太多痛苦的。”
    说着她拿起一个小金属盒，打开后展示给叶默看，里面是三支铁锈色针剂：“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直接注射进大脑，三针后永久性失忆。你会忘了一切的。”
    叶默不能自已地颤抖，她始终没问訾茜打算怎么对付自己，因为她知道那一定很可怕。訾茜不惜将一切全盘托出，肯定是不想放过她了。可叶默没想到，她要再次毁去自己的记忆。永久性失忆，那怎么行。她的亲人，她的爱人，她不要忘记他们，死也不要忘记。
    “怕了？”訾茜满意地笑了，“不过，我改主意了。在你失忆前，我要好好消遣消遣你。”
    她扣上了金属盒放在了一边，冷酷地笑着：“血族的身体机能真神奇啊，怎么伤害都能恢复。小叶子，我们好好玩玩吧。我想看看，究竟流多少血后，你的身体才会失去自愈能力呢？”
    天刚亮巨人就来到军团指挥部押雷诺上路。雷诺昨夜受刑后，重伤不能自愈上身密密麻麻裹了层层绷带仍止不住有鲜血渗出。韩峻交待下去对他特殊对待没有给他上镣铐。巨人来提人时，也不屑于捆绑他，直接把他扔进了囚车。囚车是四面密封的合金铁罐，关上门后里面漆黑一片密不透风。
    雷诺上车前扫了眼四周，韩峻和叶捷都没在，他的心有些沉。巨人离开，这兄弟二人都没有出现送行，不合礼节。难道小东西出了什么事？
    囚车的速度并不慢，在砖石路上颠簸飞驰，很快到了城门下，畅通无阻地出了城。戈斯大公担心乘坐飞行器等机动设备被跟踪定位，因此选择乘骑蜴骨马赶路。这种马体型巨大，搭载二百公斤的重物时速仍能达到一百公里，与纯种翼龙不相上下。更何况巨人这一种族有严重的恐高症，根本驾驭不了飞兽，因此蜴骨马成为最适合巨人的坐骑。只可惜蜴骨马产量少属于稀有物种，无法给全体巨人配备，只有皇室贵族和近卫队才能拥有。
    戈斯不是不担心的，自己的身分尊贵，又押着要犯，万一走漏了消息就麻烦了。因此出了城，戈斯率领八百名卫兵纵马狂奔，囚车在队列中央，四匹骏马牵引，飞快移动。他们取道大路，视野开阔又便于奔跑。韩峻事先承诺，他的人马会一直把他们安全送到巨人的领地内。戈斯回头看了看，一千名蓝血族官兵徒步跟随在他的骑兵后，居然毫不吃力地跟上了他们。血族，太彪悍了，选择同他们为敌，是不是不太明智呢？
    午后，眼看前方是一片自然天成的石林，穿过去就进入巨人领地，他得到通知有三千全副武装的铁甲兵就在石林中迎接他归来，戈斯不由放下心来。
    于亮追了上来：“大公阁下，前方已是石林地带，有贵方的重兵接应，我们的士兵不便进入，我就送到此地吧。您和随从进入后仍需小心。”
    戈斯傲慢地点点头，不屑于理睬于亮，一扬马鞭绝尘而去。于亮看着巨人骑兵押着囚车消失在一座石峰后，接通了叶捷的通讯器。他用中文说了四个字：“进入石林。”
    石林方圆八百公里，是经过上百万年风蚀和雨水冲蚀形成的天然地貌。这里不仅有高大矗立形态各异的石峰石林石芽石塔石笋，还有大大小小的水潭、落水洞和暗河。虽然此地紧临巨人领地，但韩峻与叶捷深思之后仍选择在这里动手。他们知道巨人会派重兵迎接戈斯大公，硬碰硬当然不成。但石林占地广阔地势复杂，几千人一旦散开，就好比沧海一粟，威力不足了。更何况一百年来，蓝血族早就把这里的地形摸得清清楚楚。叶捷化了妆亲自带了三百名精英士兵藏身在暗河的小艇上，救出汉斯他有十足的把握。但此时他却为了另一件事心绪不宁。昨夜，姐姐失踪了。神殿、市政大楼、唐人街，想到的地方他和韩峻都找遍了，可都不见姐姐的影子。叶捷想起汉斯的话，不由得头皮发麻。
    韩峻果断决定两人分开行动。叶捷去救汉斯，而他去找小叶子。小叶子对汉斯的重视让韩峻不能忽略此人，而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汉斯这个人绝不简单。
    韩峻的心情极为沉重，他寻找小叶子，从地球一直追寻到霍曼星球，从没有放弃过希望，如今他和她终于团圆了。只是，团圆之后或许就是永诀。小叶子，小叶子，这三个字两百年来他在梦中念了又念，可当她真的回到他身边时，他竟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他真的想把她抱在怀中好好疼惜，可是，他不能太自私。他同蓝血族陷入困境难以自拔，他绝不能拖累小叶子让她陪他赴死。他的小叶子是世上最好的女孩，清纯善良，和她在一起时，他的内心一片澄静，不会被大都市的喧嚣和杂芜侵染。可惜，他们在一起的岁月总是那么短暂，那么，短暂。
    “你会害死她的。”那个男人愤怒的谴责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他看得出来汉斯对小叶子势在必得，这里边有真情，当然也有炽烈的欲*望。而小叶子对这个男人也是在意的。这个叫汉斯的地球裔男人应该比高高在上的雷诺亲王更适合小叶子吧。一个亲王的宠爱，韩峻是不相信的。更何况，血族的观念里没有家庭没有夫妻没有责任。汉斯就不同了。他来自地球，是他们的同胞。在他目睹了巨人皮鞭下这个男人的不屈后，他忽然很欣慰。如果在他离开后，有一个人能够好好爱他的小叶子，珍惜她、保护她，他也就无憾了。两百年的岁月走过来，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有了幸福的归宿，他也就心安了。
    韩峻下定决心，找到小叶子后，设法让她离开。汉斯说得不错，半月城危机重重，小叶子不适合在这里。
    此时，叶默正在受折磨。撕心裂肺的痛，一波接着一波，始终没有停息。訾茜的手段阴狠，杀人不见血。几百伏的电针刺入叶默的四肢，将她的血肉都烧焦了。叶默根本不能忍受，而訾茜封住了她的嘴，所有的痛苦都聚集在喉间无法渲泄。一波又一波，剧痛潮水般涌来，无休无止，而訾茜漠然地看着她，再一次加大了电压。
    四肢焦黑，到最后竟起了火，这实在是太痛苦了，叶默痛不欲生。
    可真正痛苦的还在后面。訾茜停了下来，淡淡地说：“等我的人来了，他们会送你去暮城。你会彻底失忆，成为巨人驻暮城指挥官洛克将军的女奴。小叶子，洛克将军很喜欢血族女人，他会好好疼你的。”
    叶默挣扎着抬起了头，喉间呜噜呜噜响着，显然是有话要说。訾茜扯掉了她嘴上的封条，叶默的声音嘶哑颤抖：“你为什么不告诉巨人我是雷诺亲王的后裔？那样巨人会更开心。”
    “哈，你可真天真啊。告诉巨人你是雷诺亲王的后裔，巨人会留着你和帝国讨价还价的。雷诺亲王就算不会为了你出让帝国的利益，也会想尽办法救你的。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小叶子，你完了。”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訾茜，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我恨你，杀了你和让你生不如死，当然后者更令人解恨。而且帝国的科技那么发达，现在这些针剂说是能让你永久失忆，但说不定将来又有药物能治愈你呢。那时，你觉得你配得上谁？”
    “到那时，你就不拍我揭穿你了吗？”
    訾茜笑了：“那个时候蓝血族肯定已经灭亡了，而我会和韩峻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和韩峻，没有你，小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