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冬樱

第79章


  他翘着唇角点点头:“放心,你的饭碗是金的,砸不碎!你的钱袋儿认得回家的路,别人抢不走!”
  “现在,”黑色的湿发贴在面颊上,说话的男人看起来仍然俊美如神祗,“andy~dean,你站起来!”
  “我,接受你的挑战!”
  风之冬樱_Winter 64 水下的断株
  时至今日,我只看过一次电视里转播的摩托车比赛,那时候的白某人刚刚开始在花满楼的打工生涯。
  我记得那天的苍霞市碰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飓风来袭,享誉方圆几十里的花满楼居然也百年难得一遇的地广人稀——
  整整一夜,后厨里的食物满打满算只喂了一桌地痞。
  对此,老扳娘路晓枫的态度很淡定,她坚持认为这是天灾。
  看见无数颗在门口冒过又缩回去的大好头颅,我却隐隐觉得那叫人祸。
  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花满楼里所有的服务生都躲在后厨里不出来。
  据他(她)们声称,他(她)们比较担心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美貌会为花满楼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经过两分钟的密谈,沉鱼落雁的前辈们一致裁定:身为花满楼新鲜人的试用期员工白芷同学各方面安全系数都远超人群平均水准,可堪大任矣。
  于是,在美女们温暖信赖的眼神中,在帅哥们振奋人心的鼓励下,我手颤脚颠地端着盘手独自游走于后厨和前厅间的两点一线。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我现在实是记不得那些江湖义士到底高谈阔论过哪些英雄拼杀史,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大。坐在花满楼里一整晚,他只说过一句话:
  “看这个台。”
  那时花满楼里壮着的电视已经与省城接轨,可以顺利接收到七十多个卫星台而毫无困难,这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我的幸福感  每次看见电视剧里的女主在七十多个台里被人虐得死去活来哭哭啼啼七十多遍,我都会暗自庆幸自己的生活根本就是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那天的苍霞市被飓风吹得一塌糊涂,但从电视直播的节目内容来看,天朝其他地方的百姓仍在安居乐业歌舞升平,这让我很是有些老怀欣慰。
  就在那欢庆热闹的七十多个卫星台中,惜字如金的大佬别有情趣地选中了一个休育频道。
  那场经由卫星转播的外国摩托车赛事看起来是如此之枯燥,以至于众位小弟在最初的一个小时内无人可以找到任何能引起大家共鸣的话题。
  如果后来没有高度数的酒精来陶冶他们的情操,我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个为了追思某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而召开的追悼会,否则他们的面部表情不会郁郁寡欢得那么明显。
  面对手下无言的抗议,老大视若无睹,因为他的视野全被呜呜乱叫着不断变换角度的赛道给占据了。
  即使是在接受小弟敬酒的时分,这位赛车迷的视线也没离开过那个方寸之地一分一毫。
  看他那聚精会神的模样,我曾私下猜测过电视里的某位赛车手会不会是江湖通辑令里的主角人物,但一直栖息于后厨的某位帅哥服务生一边陪同众人啃着猪蹄一边不以为然告诉我:这些人不过是南城的混混,离一统江湖的梦想还很遥远,最起码本市的北派就已经成了南派拓展国际业务的最大障碍。
  那晚,看着南派老大执着专注的眼神,我实在想不到就在几个月后他居然会离奇毙命并被人弃尸荒野。
  南派自那以后销声匿迹得干干净净,就仿佛他们从不曾存在过一般,而花满楼也从此过上了太平的日子。
  由于小费总额与客人总数正相关,对于南派老大的香消玉殒,我当时并没有想过要去惋惜。
  可是今天站在鹏前的房檐下,看着暴雨中的丁书琪重新披上他收在车后座下面的银白色短外套,看着他手势稳定地戴上造型异常冷酷的黑头盔,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做了古的南派老大,想起了他眼里曾有过的炽热的光。
  同样的光,刚刚也曾在维多利亚的琥珀色深眸中闪过。
  定定心神,我沉吟着措辞,低声询问站在我身侧的女孩:“你……就不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全吗?”
  眼光热烈地盯着那两个在雨中发动摩托车的男人,她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掺杂着雷音的发动机轰鸣声随着骑手给油的动作忽高忽低。
  两辆摩托车齐齐抵在十字路口前,一辆纯如黑夜,一辆炫目似火。
  罩着头盔,两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十字街头的交通信号灯。
  绿灯倏地亮起,两辆车就如离线的箭一般直冲出去  
  又一道炫目的光芒闪起——
  唉!这种非法赛车果然是有钱人的游戏,如果是穷人,光交超速的罚单都交不起。
  我摇头暗叹着,心里就是搞不懂男人那在我看来十分愚蠢的心理。
  “白芝,泥奏吧!”
  愣了半晌,我才明白过来鬈发女孩的意思:“你要我走?”
  街上完全没了摩托车的影子,她的眼神也从炽热变成了寒冰:“泥还是回中国吧!”
  转过头看向颜色越来越臀沉的雨幕,我沉默不语。
  “窝现在真的痕桃厌泥!那些钱,窝会给泥,泥立刻回去!”女孩的嗓音越喊越大。
  低头看看顺着裤脚滴落在地上的水渍,我笑了笑:“丁书琪知道你要跟我讲这些吗?”
  对面那双琥珀色的深眸里浮现出几分怒意:“nicky一向痕听窝的话,他不会烦对的!”
  “哦!”抬起头,偏着脑袋盯住她,我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白芝,泥真不要莲!”盛怒的女孩有些口不择言,“泥怎么能真的和nicky住在一个房间?亏窝还曾经那么信任泥!”
  “哦,我都不知道你曾经信任过我!”伸出左手的掌心在滴水的房檐下接了一串水流,那刺骨的温度让我的手指有些痉孪。
  在这么寒冷的雨水里挨浇,不知道丁书琪骑在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会不会被冻感冒?
  “窝当然信任过泥——那么多人,窝只选中了泥!可是泥呢?泥背叛了窝!”话到此处,女孩愤恨地跺了跺脚。
  收回僵硬的手指放在嘴前,我呵了口气,指尖略暖,痛意稍减:“那么多人,你只选中了我,不是因为你信任我!”
  斜瞟那个美丽的女孩一眼,我一字字道:“而是因为你、轻、视、我!”
  维多利亚冷笑着将双臂抱在了胸前,双眸瞬也不瞬地盯住我的眼睛:“说下去,泥说下去!”
  “事已至此,你我不妨打开天商说亮话!维多利亚小姐,当初你之所以支持丁书琪选择我,真实的原因并不是像你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你有多喜欢我,你有多信任我!”
  我也轻声笑道:
  “首先,你知道我喜欢过别人,从这点来说,我喜欢上丁书琪的可能性要比别人小得多。其次,我长得远远没有你漂亮,如果在我们两个之间进行选择,当然是个男人都会选你。最重要的是,我和丁书琪从小生活在两个世界,我们语言不同、文化有异,缺乏共同的兴趣。别说是你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实在不怎么般配!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随着我吐出的最后一个字,仅余的一抹阳光也被黑云完全遮住,整个世界骤然陷入昏暗。
  肆虐的狂风态度坚决地推残着街角一株还没来得及抽枝的小树,纤细的树干在它的屡次攻击下终于抵挡不住,“啪”地一声自腰身断裂。
  断掉的树干被卷至半空,再被狠狠地抛在空荡荡的十字路口,随后便在地上的积水中费力地翻滚起来。
  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如果不是眼睁睁地看见那截断枝被风刮走,我也绝对无法猜到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雨水中居然会隐藏着障碍物。
  不安地环顾四周一圈。
  方才没听见丁书琪和andy的约定路线,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会从什么方向回来。
  只是,这截断木如果翻滚到他的车轮下……
  想到这里,顾不上听维多利亚的回答,我直接跑进了瓢泼大雨中,跑向那个一片汪洋的十字路口。
  这个愚蠢的男人如果在别的地方遇到了危险,那我管不着,可是这危险就在我眼皮底下发生,叫我如何能够不管?
  “白芝!”
  背后传来维多利亚的叫喊,情急之下,后面的喊话变成了英文:“他们就快回来了,你不要去给他们添乱!”
  听说他们就快回来,我心里一惊,不由得加快了奔走的速度。
  顶着狂风暴雨,眼睛几乎完全无法睁开,我只好将蜷曲的左手挡在脸前,弓着身子,为自己争取一点可以呼吸的空间。
  一步一步艰难地趟水行走着,走到信号灯那里,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看到任何来往车辆。
  下定决心,我毅然斜穿马路,来到十字路口正中。
  盯了一会儿白茫茫随风起皱的积水,我立刻头晕目眩得想吐。
  低头找了好久也没找到那截断枝,我两只脚小心翼翼地在摩托车有可能返回的路线上趟过,心想:即使找不到也没关系,只要它不在他回来的路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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