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冬樱

第87章


  “喂,你不用这么入戏吧?”用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把嘴巴凑在他的耳边,我低声嘲讽。
  他不以为意地跟我咬起了耳朵:“做戏当然要做全套,否则明天哪来的头条?”
  笑逐颜开地与众人挥手道别,我再次被他抱进了豪华的加长轿车。
  趁小Gay坐在前面和司机先生说说笑笑的功夫,我挣脱了丁书琪的手掌,把身体向长座椅的右侧挪了挪,坐在了离车头较近的位置。
  他将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瞅着我,然后意态轻佻地将两条长腿架到了对面的座位上:“看来我们白眼狼真是清醒了,不再往我怀里钻了啊!唉!”
  脸颊立刻又变得烫烫的,我故作镇定的昂首挺胸坐直身体。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因为我刚才没有吻你,你生气了?”他倏地将两腿放下,上身倾斜着向我这边压过来。
  “哪、哪有?”我大惊,连忙反驳,却因为紧张而变得磕磕巴巴。
  “哈哈哈哈!逗你可真好玩!你方才在教学里的表现真笑死我了!哪有新娘喊得那么大声的?好像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神父都被你那模样给吓了一跳!”由于距离过近,说话间,他的呼吸再次拂在我的眼睫。
  我的呼吸又开始不稳,心脏也跟着跳得乱七八糟。
  看来香槟那种东西真是后劲十足,以后我再也不敢多喝了,免得又像今天似的出丑。
  定定地瞄了我半晌,看见我满脸滚烫不自然的样子,他顿悟般地撤回了身体。
  车里立时一片静默。
  车窗外的霓虹灯将艳丽的光芒一道道投躲在我和他身上,悄悄扭过脸,我瞥见他完美的侧面在光与影的变幻中忽明忽暗。
  定定心神,我轻声问:“我们现在回家吗?”
  他好似在发呆,没听清我的问话,我重复了一遍问道,他才摇摇头柔声道:“今晚回家前还要去王宫赴宴,带肉都没告诉你这些程序吗?”
  我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裙摆:“他把策划书给我了,但我一直没好好看。”
  “哦!”他的回答有些敷衍。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那个……”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我和他再次心有灵犀地异口同声。
  看看彼此,我们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冲淡了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我终于鼓起勇气直面他:“丁书琪,那天我之所以会推维多利亚是因为……”
  “不用解释!”他快速地截断我。
  “嗯?”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抬起浓密纤长的黑睫,他眼神柔和地凝视着我,讲话的口气十分认真:“我说——你不用向我解释!因为我知道一,你当然有你必须那么做的理由!”
  我彻底呆愣住。
  车子忽然停在一个被黑暗笼罩住的十字街头。
  司机先生在前面抱怨的声音隔着玻璃隐隐传来:“见鬼,交通灯怎么坏了?”
  小Gay似乎在闻言软语地劝他稍安勿躁。
  没了霓虹灯,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过来。
  坐在宽大柔软的座椅里,我的手指紧紧地掐着如水的绸缎,睫毛根处却一点一点地濡湿起来。
  一个男人柔和的声音不断地在我耳边重复:
  “你染有 你必须那么做的理由,你当然有你必须那么做的理由……”
  黑暗中,我吸口气,咬咬嘴唇,缓缓道:“你相信我?”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手指深陷在裙褶中,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沉默了半晌,他轻声说:“不知道。”
  我讶然地望向他——
  就在这里,车子突然启动。赶时间的司机先生一脚油门踩得过猛,车子猝然向前方疾驰,没有防备的我由于惯性猛地向左方倒去——
  坐地车尾那端的丁书琪慌忙张开双臂接住了我——
  趴在他的怀里,听见他强劲有力却有些急速的心中,我又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的。
  街上的灯光再次闪进车厢,将我们两个相叠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重合在一起的影子像钟摆一般由车头慢慢转到车尾,然后又突然闪现在车头……
  周而复始中,我猛然清醒过来。
  一把推开他的身体,我匆忙坐回原位。没了他的体温,裸露在外的双肩立时一片冰凉。双手空落落的,我只想抓住些什么来填补那种空虚感。
  双手——空落落的?
  我唰地站起身,头却一下子撞上了车顶,镶满钻石的皇冠发饰硌在头皮上,我痛得一声尖叫:“丁书琪,我的小熊呢?我的小熊哪去了?”
  他讶然地抬头看向我:“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把右手食指的指背咬在牙齿间,有些六神无主——
  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
  一道光倏地袭入脑海!方才在圣坛前,我脚步踉跄——
  小熊一定是那时被我给掉在地上!
  “回教堂!”拉着呆怔的我坐回座位,弓身越过我的身体,丁书琪拉开司机先生背后的玻璃窗指挥着。
  “什么?Nlcholai少爷!我们要迟到了,这可是您受封的重要时刻!”司机先生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是吧,少爷!有什么事情等到受封结束再说吧!带肉管家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小Gay也一脸焦急地提醒。
  丁书琪又要说话,我突然冷静下来。
  一把拉上玻璃窗,我下定了决心:“丁书琪,他们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受封仪式!”
  “可是——”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人反对道:“那个小熊对你那么重要,你甚至为了它跳进湖……”
  我看向他:“丁书琪,受封从男爵对你来说就不重要吗?那不是你祖父对你一直以来的期待吗?你甚至为了它而跟我签订契约,又怎么能在这最后一步冒险呢?”
  顿一顿,我蓦地一笑:“其实你也清楚——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那个小熊,而是把小熊送给我的那个人!可现如今人都不在了,我还要小熊做什么?天下无不这筵席,大概是它和我的缘分……到了吧!”
  “白芷……”低低地唤了我声,他垂下眼睫,一把拉起我的手掌。
  抚着上面丑陋的伤疤,那个俊郎清雅的男人轻声说:“对不起!”
  我被他逗笑了:“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恰恰相反,我现在还要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突然拿着借据出现,我现在可能还是每天以泪洗面地在烧烤店刷着铁板,十根手指都被冬天的自来水冻得伸不直!你的故乡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和苍霞不同,在这里,我感受不到他的影子,也渐渐地忘了那种不甘和心痛。如果没有你突然出现,我不敢想象自己现在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他抬起黑睫,定定凝视着我,只是长睫闪动中,他的眼眸里写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吸口气,我继续道:“你知道吗,丁书琪,如果那天你没在染枫湖畔出现,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在那里等他等到半夜!可是等到了癨,我不敢唯自己还能有活着走出枫音的勇气。”
  他的手倏地用力起来,仿佛生怕我会在下一秒跳进那个只存在记忆中的湖。
  笑一笑,我的目光穿过他的身体,望向那个每夜都出现在我梦听 小院,望向那扇时时萦绕在心头的暗红色大门。
  “这几年来,我每天临睡前都会担心第二天会兴地突然又冒出来新的债务,可是哪一张借据都不曾让我绝望过,直到那天早上他跟我说分手……我是真的、真的绝望了……”
  声音里有几分颤抖,我用力吞下哽咽:“守着母亲留给我的家,我但在守着一个渺茫的希望——希望父亲有朝一日会回来这个家,回来找我!可是,父亲在哪里?他会回来找我吗?没人能够告诉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清楚我的存在……有时候,我其实有些怨恨我妈。我不理解她那么固执地守在苍霞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这一生的蹉跎,值得吗?我越来越害怕自己会走上我妈的老路。可是,留在苍霞,守着那个小院,我好像中了盅似的,变得跟我妈一样固执!”
  目光投回到他身上,我感激地说:“谢谢你,把我从那个牛角尖里挽救出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崭新的世界!谢谢你,让我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谢谢你……”
  他的手指蓦地在我脸颊上摩挲起来,我这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心底的泪水早就涌到了眼底。
  很多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恐惧和压抑顺着这些滚烫的液体流了出去,我心里顿感一阵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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