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冬樱

第89章


  听他这么一说,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心一沉,嘴上却忙道:“那你回家多穿件衣服吧,现在虽然气温不低,但是深夜的海边还是会很凉的。”
  “哦,不用担心,她都给我准备好了,只要我人出现就可以了!”他抬头看看满天闪耀的星辰,仿佛在看着某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干巴巴地重复着。
 远处脚步声响,小Gay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看见我们还站在草坪边缘等待着,她紧张兮兮地说:“对不起,少爷,少夫人,我……我只借到了这套衣服和鞋子。”
  好奇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打开来一看,那是一套质地轻薄的淡绿色蓬袖连衣裙和一双浅绿色的平底卡通布鞋,这套服饰虽然做工考究、样式可爱,但穿在今晚的场合,未免显得过于随便。
  我刚想婉拒,丁书琪已经开了口:“这样吧,反正一会儿的受封仪式也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你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现在你就跟着Gay去城堡里找个房间把衣服和鞋都换上,免得一会儿再摔跤。”
  捧着裙子,我在心里叹口气——
  是啊,在视王位如粪土的您老人家眼里,这些衣服啊、鞋子啊、场合啊、体统啊,都只是浮云。不过,你能为了祖父的期望而来接受这个在你眼里其实一钱不名的封号,我现在终于了解你对他到底有多怀念了!
  跟着小Gay来到城堡大门,门口的卫兵显然认识她,没有任何盘查,我们得以顺利地进入一楼大厅。
  看着大厅里奢华的陈设和挂满一走廊的历任君主巨幅肖像画,我暗想——即使这是个牢笼,也是个金子打造成的牢笼啊!
  在金牢笼里没自由总比负债累累没饭吃来得好!一贫如洗的境况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势的枷锁?
  对于丁书琪来说,他祖父对他的期望难道不是一种无形的牢笼?
  如此看来,不管是什么人,其实都各有各的牢笼、各有千的枷锁,哪个人又摆脱得了?
  走进可供宾客使用的卫生间,在小Gay的帮助下,我换下了华丽却累赘的婚纱,换上了让人耳目一新的蓬蓬裙。
  重新穿上平底鞋的一刻,我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美好新生活,从平底鞋开始!
  咦?将来我要是有机会创造个属于自己的休闲鞋品牌,这句话绝对会是我的首先广告词。
  小Gay帮我抱着衣服,我自己拎着高跟鞋,顾不上参观,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城堡回到草坪上,刚巧赶上女王对丁书琪的受封仪式。
  我笑盈盈地想钻到人群前面亲眼目睹丁书琪此时的模样,却在这一秒,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背影曾经无数次入梦。
  在数不清的梦境里,看到那个背影,我曾笑醒过,也曾惊醒过。
  但我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个背影居然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风之冬樱   Winter  71 犹记年少樱花飘(3)
  隔着一层轻纱般的薄云,幽深的夜幕仿如缓行列车外隔着一片毛玻璃的远山,明明好似永远地挣脱不开那起伏连绵,下一秒竟已过尽千帆。
  苍穹浩瀚,星光如织,有谁想得到那些璀璨的光辉其实不过是某些星辰数亿年前的一眼凝眸?此时此刻,我脚下近个世界被那些光彩妆点得梦幻多姿,谁又知道那些星辰是不是早已在宇宙彼端灰飞烟灭,徒留我们在这里感慨万千?就连“永恒”的星辰都有寿终正寝的一日,遑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对彼此的妄念纠缠?
  在淡淡的虫呜呢喃声中,众人依照内待官的指点,擒井然地欣然落座,而我的契约丈夫此时此刻已披上了一袭御赐的金色大氅,姿态傲然地挺立于人群的最前方。
  脚步匆匆地与小Gay一同向授爵仪式地点行来,有着三百度近视病症的白某人除了丁书琪和女王,基本上看什么都模糊,瞧什么都黯淡,众人落在我的眼内不过是一丛丛颜色各异的头发和一款款做工考究的晚礼服。
  正茫然间,小Gay在我身侧哭丧着脸说:“不好了,玛丽夫人、伯爵先生和夫人全都到了,我们来得这么迟,回去一定会被伯爵夫人骂死!”
  她不怕玛丽夫人、不怕克劳德先生,偏偏强调伯爵夫人,难道伯爵夫人在城堡众人的心里,地位就这么超然?
  远远地看到快速奔行的我们,内待官态度恭谨地迎了上来。由他引领着,在众人的瞩目中,我故作镇定地放稳了脚步,走向属于我的座位。
  还没走到地方,视线已经对上了玛丽夫人大大的笑脸。
  穿着一袭宫廷裙装的她今天看来格外艳丽,轻轻挥舞着手绢,她示意我走到身边。
  坐在她身侧的克劳德先生今天的打扮与平时不同,由于有爵位在身,他今天没穿便装而是身着深红色的伯爵服饰,留着镶着白貂毛滚边的暗红色丝绒披风更是让他在人群中有如鹤立鸡群。顶着饰有银球数颗的伯爵完冕,他对我颌首一笑,我登时受宠若惊地弓身回礼。
  刚准备坐到内待官指给我的空位上,座位紧挨着我的伯爵夫人微笑着对我发了话,那音浪被刻意压得只有我们二人可闻:“你不是跟Nccky同车而行吗?怎么来得这么迟?”
  听出那话里浓浓的责备意味,我有些不安地向她道了歉。
  仿佛完全没听到我的话,她又面带笑容地开了口:“你这是穿得什么鬼样子?还有你脸上的妆怎么都掉了?你看看你哪有半点从男爵夫人的体统?”
  瞧着她巧笑嫣然的秀丽模样,我暗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笑面虎。她的声音放得那么低,讲的又是中文,就算别人看见我们耳语,也绝对猜不到她是在骂人。搞不好在座各们看见她对我如此和蔼可亲,还会对我们婆媳之间的亲热和睦而钦羡有加呢!
  再次向她低声下气地道了歉,她这才弯了弯细细的柳叶眉,询问正事:“看到Ellen没有?”
  安蓝?
  定定心神,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却没能在脑海里寻到任何有效的线索。
  由于酒精的作用,方才在教堂里的一幕幕现在回想起来都像一场梦境,别说安蓝了,当时站在圣坛前,我连克劳德先生都没留意到。
  瞧着伯爵夫人略显焦急的眼神,我觉得这是个让我将功补过的好机会,遂大着胆子站于原处用目光在人头攒动中逡巡。
  早知道今天需要这双肉眼在夜幕下寻人赤读取挂名婆婆的欢心,当年上小学的时候我就不举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偷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了——果然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还没等我来得及将这份忧愁告一段落,远处的灌木丛那边,一个熟悉得让我心惊的身影蓦地撞入眼帘——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猝然一顿,仿佛过了比恒星的寿命更久远的时间,它才重新恢复了跳动。那股针扎般的连绵不断的痛有如一张布满了倒刺的鱼网,而我不过是在网里垂死挣扎的一条鱼,张着口,却迟迟得不到可以将生命维系下去的氧气。
  “不用你帮忙,你快坐下!仪式就要开始了!”
  耳边仿佛有什么人在不满地低声命令着。
  大脑也跟着那人在冷冷地重复:“白芷,你坐下!”
  身体却仍不听话地僵在原地,一分一毫也动不得。
  四处巡检的内待官恰在此时经过那段灌木丛,他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了我的视线,等他离开时,那个让我瞬间凝为冰雕的身影居然就这样倏地消失不见。
  不用照镜子,我知道自己的唇角在发抖,睫毛在打颤。精神恍惚地站在那里,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部,我的耳朵轰鸣着,脑子里到处飞旋着数不清的问号——
  他在这儿?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们说的那个人,果真是他?
  他来这里,是为了我吗?
  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为什么要来?
  如果是为了我,那代表……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耳边嗡嗡乱响,脑袋好像要炸开一样涨得我眼前蓦地一黑,脚下踉跄着,眼见整个人就要栽倒在地上——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恰在这时扶住了我。
  呆愣愣地抬起头看向那双比夜空还要深邃的黑眸,我的嗓子干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定定地凝视着我,那个目光睿智、丰姿佳绝的中年男人似有所悟。
    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解开披风上的搭扣,他将那袭代表着尊荣的饰物围拢住我的全身。
   他的声音轻柔如风,眼神温暖明亮:“孩子,穿上这个,你会觉得好些。今晚风凉,你穿得太少!”
   感受到克劳德先生残留在披风上的体温,抖着的四肢果然安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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