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迷离镜花水月

江岸的莲花河灯一片，在这个不平的夜里随着江水荡漾。桃花一岸，在夜风里纷乱的零落。
    灵力抽离，五脏内开始剧烈的疼痛。
    “水云川，我们回云水阁，不管怎样，一起想办法。”
    正欲抽身离去之际听到江岸小径上有声传来，夜风里显得嘶哑的女子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在寂静深夜里听得清楚。“水哥哥……水哥哥……”一瞬之间传入耳际的恍若千年之外的呼唤。
    绯色衣裳在江岸被夜色掩映的几乎看不清楚，可是我知道是她。——她想起来了。
    袖间的琉璃锦瓶我在手里，瓶内的氤氲之物早已不见。
    “她怎么会记起呢？”
    听雪在身边无奈轻叹，声音却沉稳，“你送给她的桃花镜里的封存记忆会随着你灵力的消退破镜而出，那些记忆冲击了她的脑海，这瓶里的前世记忆自然就会在她的念想下回归主体了。”
    心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在江岸奔跑，裙裾摇曳，像要拼命地抓住一些稍纵即逝的东西。她哭过，声音沙哑，我可以轻易地感觉到。“水哥哥，花颜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听雪拂袖，划下结界。
    隔着轻薄却对面不见的结界我看着诺水江岸的女子。她在距离云水阁较近的地方停下，无力的依着江岸桃树跪倒下来，泪落连珠。深夜里江风肆虐，绯色衣裳逶迤在地翻飞不出绝世的模样。
    她泪湿衣衫，绝了百年的泪在这个夜晚尽落，每一滴却都是落在我的心里，翻江倒海的痛。
    “哥哥，花颜想起来了，我是桃夭，是月影。月影答应过要和哥哥永远的在一起，是月影不好，是月影让哥哥找不到我，让哥哥担心。”
    “月影知道哥哥在怪我，可是月影想见你，你出来见见月影好不好？”……
    听雪拉住我。“命中注定你也她有缘无分。过了今晚她便会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有你的存在，既然这样何必去徒惹心伤呢。”我无言以对。的确，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今生我本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今生的平静好像就在这一夕之间打乱。你我的命运早已注定，三世磨练，违背上天主宰终还是不能改变。
    幻化成天宫仙子是你轮回的终点，可是我已为了你万劫不复。
    我闭上眼睛，感受今夜这宿命的归宿。
    江岸莲花河灯上的短笺在她手里展开。视线久久的停留在上面，眼泪便随着落了下来。“在云水阁的时候花颜说，但愿诺主能等待前世之人。可是却不知道，让哥哥等了千百年，费尽思量的人就是我。”
    话语早已经不成调，她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是花颜不好，都是花颜不好。可是花颜想念哥哥，求求哥哥出来见见花颜。”
    千百年来我从未看见她像今夜哭的这般伤心绝望。终于，我拂开听雪的手。“水云川……”我知道听雪想要阻止我，可是我已什么都不想听。就算是因果宿命，就算万劫不复我都不在乎。
    为了与她相遇的这一夜，我已等候了千百年，就算最终要飞灰湮灭我也安然接受。
    站在诺水江岸与她初遇的渡口。
    岸边桃花的清香充盈了这个深夜，就像千年之前的天河水边一样。江风过处，一岸桃花摇曳，就于其中触到你的视线，千年之外的温度。
    “水哥哥。”你在抬眸中看见了我，笑颜初开有初见的美丽。
    终于起身奔向我，裙裾在夜风之中摇曳，千年的时光便全化在这相隔百步的距离里。花颜扑进怀里，紧紧地环抱着我。“哥哥……”她在怀里呜咽，眼泪在片刻之中便润湿了我的衣裳。手触摸到她的发，她的容颜，真实的温度。一瞬之间心痛来袭，情之所至，我只得努力的抑制住心里的翻涌疼痛。
    千年的思量便在这夜里尽化，能安静的听诺水水涌，风过。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怀抱着她直到永久。
    “哥哥，是花颜不好让哥哥为我等上千年。”她松开环抱的手站在眼前看着我，泪便在凝视之中无声的落下。她稍稍平复心绪对我说道：“我今天刚知道，诺水西南的人都平安了，易南也将会平安的回来。”
    “花颜知道，这一切都是哥哥出手相助的。”
    她委身于地，“花颜在此替夫君谢过。”
    眼前的场景不禁让我冷笑，我真的差点就忘记了今生她已为**。而这一切都不是我想听到的话。我负手立在诺水江岸，平静的问道：“如果我再问你，我和安易南若同为你的挚爱，你会选择谁？”
    我安然的立在江岸，不想回头看她透露在脸上的心绪。
    或许，你还是愿意和我远离尘世的。
    花颜沉默。诺水江岸风过，浪涌。
    可是这终是我等了百年的答案。我转身屈膝蹲下，看向委身在地上的她的脸，夜色昏暗我几乎看不清她眼里现出的稍纵即逝的闪躲。我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这张我思量了千年的容颜。
    “我想知道答案，回答我。”
    “对不起。”从她口里吐露的三个字，没有了五百年之前轮回之前的温度，简单单薄却可以将一切都摧毁。我收回手，闭上眼临风而立，早已猜到了不是吗？
    “哥哥，除去今生花颜愿意为哥哥此后永堕地狱不再轮回，可是今生我遇见安郎，他对我情重，我们相约携手白头，花颜不可以负他。”
    “所以，你宁愿负我。”
    花颜泪落，还是说出：“请哥哥成全。”
    如听雪所言，早知是宿命何必去徒惹心伤。我立在江岸，体内的空寂让我要命的难受。
    “好，既然如此我不会再打扰你。”我举目望向江心的云水阁，没想到你我的千年情缘竟然会到了如此的境地。“本来我也要离开诺水回天宫的，我们以后就不会再见了。”
    “——哥哥。”
    我不再回头，纵身撑着身体飞渡诺水。
    心痛的像马上就要死去，身后的她恐怕已经是落尽千泪。可是终是无能为力，这是我们的劫，逃不过。
    诺水江边的一岸桃花，在夜色里失了千年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