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迷离镜花水月

第二天我去了诺水神庙。
    我在神像前跪了很久。这里还是曾经的模样，好像都不曾改变。抬头看向神龛之上的神像，我踟蹰着，不知道心里究竟有怎样的感受。妙儿去给了庙祝香油钱，她走来委身在我的身边。“小姐，香油钱妙儿已经去添了。你已经在这里三天三夜了，姑爷过来了，我们一起回去吧。”三天三夜了？我真的呆在这里这么久了吗？
    “姑爷！”妙儿回身见到来人，起身叫道。
    易南走到我的身边，庭院里的桃花开的很盛，我几乎闻见了他身上携来的桃花的清香。那香气让我的心变得安宁。他伸出手附在我的手上，我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暖，止了我所有的莫名的悲伤。
    他轻声跟我说话：“颜儿，你在这里这么久了，我们也该走了。”
    妙儿俯身过来扶我，调皮的跟我说道：“是啊，小姐，姑爷平安的归来，你来神庙还愿我想上天都可感到你的虔诚呢。”她对我嬉笑，“不过是该回去了，妙儿怕姑爷不见小姐会更加的魂不守舍呢，也怕啊小姐饿坏了，呵呵，回去后妙儿一定让厨房为小姐准备一顿好的饭菜。”
    来神庙还愿？是吗？我是来神庙还愿吗？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感觉那么的空荡，甚至让我觉得来这里是为了恕罪一般。正在这时易南抓起我的手，他对我微笑跟我说道：“颜儿，别想太多。你跟我来，我有礼物送给你。”他拉我出神庙，来到街市上的小摊之前。摊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身穿着一袭白色衣裳。
    老人上前来招呼，问道：“客人可是来取东西的？”
    “是的，老人家，就是昨天下午我拿来你这的东西，今天可做好了？”
    老人摸着胡须笑呵呵的说道：“做好了，做好了，客人稍等一下，我这就拿给你。”
    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易南握着我的手，回头看我，嘴角是浅陷的笑，那真是我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他跟我说：“这老人家可是诺城里懂得修复的做的最好的人，修复的东西甚至都看不出破损的痕迹。”
    老人将东西取出放在桌案上。“客人请看。”
    我终于清楚的看见了易南所说的东西。我不由得失神，思绪随着眼前的东西变成话语从口中吐露：“桃花镜……”妙儿凑过来跟我说：“小姐，自这镜子打破后你便就郁郁寡欢，姑爷有心找了诺城最好的修复师将它重新做好了。”她将视线转向案上的镜子，俯身审视后开心的说道：“没想到师父的手艺这么好，真的是看不见任何的瑕疵呢！”我看向身侧的易南，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什么都说不了。
    他对我微笑，那恐怕是世间最好看的笑。
    “你喜欢就好。”
    一句从他口里说出的简单的话好像抵过所有。他对我轻言浅笑，于是那些心里萦绕不去的怅然若失在那一刻好像化作了云烟。恍然回首发现你还在，这样就好，只要有你在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老人家收拾着桌案上的凌乱的东西，跟我说道：“姑娘，这镜子可是一面好镜子，以后可别再弄碎喽，不好修复的。现在既然修复好了就好好的珍惜，要是下次碎了啊小老儿估计是没有办法喽。”
    “麻烦老人家，易南在此谢过了。”
    面前的镜子真的是完好无损，镜身上所镀的桃花花枝摇曳生姿，镜面清明亮泽，就如它曾经的模样。曾经的模样？曾经它究竟有怎样的模样？我甚至想不起我是什么时候喜欢这镜子的。我将手触到镜子上，清冷的镜面所沁进指尖的是寒凉的温度。
    想起老人刚刚的话，话语里好似有什么深意一般。我不禁抬头，却早已不见了眼前的人。或者原本我真的是喜欢这镜子。清晨醒来对镜梳妆，那镜上镌刻的桃花如活现一般的美丽，我由心而生的喜欢，竟自不经意间表露在脸上。正在为我梳头的妙儿看见了，随口说道：“看来啊，那老人家真是没有说错呢，这镜子真是一面好镜子。”她停下手里的梳妆，高心的凑近我：“你看，小姐你都笑了呢！妙儿看着真是高心！”
    我对着镜子轻笑，伸手抚摸上薄粉微施的脸。难道我真的好久都没有笑过了吗？难道说，这真的是一面好镜子？于此，一面平静的本就不付任何生气的镜子在此刻好像变得有了感情，坐在镜前好像眼前的不是镜，而是一个安然守候在那里的不离陪伴的知己。我想，我真的是喜欢这面镜子。
    妙儿帮我梳妆好，我却没有见到易南。妙儿说：“刚刚我好像看见姑爷去了诺水的方向。”
    我出了府，向诺水江岸走去。诺水江岸桃花万千，虽然是春意阑珊桃花开始凋落，万千落红却有着另一番趣味。我看见了立于江岸的他，映着落红自成一种绝尘出世的俊朗。
    我的脚步惊扰到了他，他回头看见了我。
    “颜儿，你来了。”
    我走近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向我，眼里是清澈如河水一般的颜色。江岸十里的桃花，空气里萦绕着散不去的清香。易南开口说道：“我曾对你许诺，会和你归隐诺水一起看江岸桃花，现在终于实现，如今你我一起种下的桃树已进成长的这样繁茂了，一切过的真快。”
    “花颜愿意从此陪着你，直到白头老去。”
    江岸风过，他拦我入怀。“易南今生得遇你是何其的有幸。如今愿对着这江岸的十里桃花跟你许诺，从此只和你携手白头，不离不弃。”只是一句话，我已在他的怀里笑了。
    “现在的桃花正好。”他低下视线看我，问道：“颜儿，可不可以为我舞一曲？”
    “好，此生我只为你一人作舞。”
    江岸花开十里，风里携了桃花的清香一直氤氲到心里。
    诺水江面平静安稳，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安宁模样，什么都不曾发生。
    水面烟波萦绕，看不清江心立着的云水阁。我和着落花作舞。桃花好似在瞬间便落的纷繁，裙裳点地扬起一地的落红。易南的笛音便在在落红之中响起，悠扬动人的旋律。恍惚间好似早已忘却的梦境中的样子，那和着落花而舞，回身举步曼妙生姿的女子，还有立在落红之中吹着玉笛的轻裳男子……
    笛音随着风拂过我的耳际。
    旋律恍若隔世，千年之后的契合。——临江仙！
    我略停动作，听清了这风里翻飞的乐曲。转眼看向落红之中吹笛的人，听着这千年之外的声音，恍惚如梦境一般。眼里依然是易南的脸，我却不知道他会这首曲子。落花中他对我浅笑，如我梦里天河水边初见的模样。十步之外我看着他的脸，不觉之间嘴角已轻陷，就这样什么都不想说。如果这是我们可以挽回的最好的结局，我愿意什么都不问。
    诺水江岸，芳菲万千之中的舞蹈。
    此生只为你一人而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