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以后

宣棠决定还是继续用“秋日海棠”的身份，采取循序渐进、迂回曲折的策略，谋定而后动。宣棠心想，她还是高中那年那个站在台上才思敏捷、大胆进取的最佳辩手。
    苏以茉大概也了解宣棠几分心思，也很配合地制造了不少类似于“偶遇”、“邂逅”等的机会给宣棠和温庭睿。尽管结果多是无疾而终，但是她乐此不疲，直到宣棠察觉不对劲，她才郁郁收手。
    这些日子，宣棠一直混论坛，大有赶上苏以茉迷恋网游的趋势。
    宿舍里的老大直叹：游戏，害人不浅！
    【私信】凤染霜林：你好，冒昧打扰，请问在吗？
    宣棠正和凤仪阁里的人正打闹着，忽然收到“凤染霜林”的私信确实真的有些“冒昧”了！她和“凤染霜林”一直不相熟，可能因为“倾雪”的关系，又可能因为那张贴子的关系。
    【私信】秋日海棠：我在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毕竟都是凤仪阁里的人，宣棠不想不回应。对方好像是有什么事，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才回了宣棠。
    【私信】凤染霜林：其实，我是想来帮人问一问，你是不是很喜欢君临哥啊？
    宣棠挑眉，迅速回她。
    【私信】秋日海棠：倾雪吗？
    又是过了半晌，“凤染霜林”才来了私信
    【私信】凤染霜林：抱歉啊，其实阿世已经阻止我不让我这样做的了。可是，我实在拗不过阿雪。她喜欢了君临哥很久的了，听她说，其实他们在生活中是认识的。所以……[尴尬]或许是我多事了，我来了“紫陌青门”快三年的时间了。虽然说大家都是隔着一个浩瀚的网络才认识，但是走到这一步，对于我来说，确实不容易。我很珍惜他们每一个，才会答应阿雪帮忙问的。如果给你造成了麻烦，那真的很抱歉啊！
    宣棠仔细地看着私信的每一个字，她虽然不赞同“凤染霜林”的护短，但是表示理解。曾经，她何尝没有这样过？
    有时候，伤人更深的，不只是只有爱情，还有很多很多……
    记得最初刚离开“千秋盛世”时，宣棠也有偷偷隐身回去看看，每一个版区都瞅瞅，每一张关于她自己的帖子都会浏览，找回那些被碾磨得起了边边角角的回忆，像是一张张发黄的页扉。
    这时，宣棠也收到了“君临天下”的私信。
    【私信】君临天下：海棠，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希望你能安心留在紫陌青门。
    宣棠很想鼓起勇气问他，这一次的帮战是不是为了她而战？
    【私信】秋日海棠：谢谢！
    【私信】君临天下：没事，我们是朋友。
    他的一句“我们是朋友”，让她的心暖暖的。仿佛那晚他决绝的话语、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表情，都只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以后，便不复存在。
    过了一会儿，宣棠实在想不到什么话去回应“君临天下”，于是想要关了私信的页面，却意外收到“少主末世”的私信。
    宣棠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找上她来了？
    【私信】少主末世：海棠，你好，我知道你是君临的朋友，所以也应该算是我的朋友吧？嗯，我就不绕圈子了，就只是想过来跟你道个歉而已。霜霜不懂事，如果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说话，请你莫见怪！
    “少主末世”的话呼唤起宣棠脑海中某些残缺的片段，曾几何时，因为她的莽撞，宋承皓总是帮她这样善后。
    宣棠会心一笑，一切都是那么熟识，仿佛回到从前。
    【私信】秋日海棠：少主不用太在意，染霜只是跟我闲聊，问我要不要加入凤仪阁而已？
    【私信】少主末世：海棠姑娘够义气，怪不得君临怒发冲冠为红颜。最开始，我还以为他为的是倾雪，差点儿跟他大打出手，还好是你！以后霜霜若是哪里不足，你直接跟我说。那丫头任性护短，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都不知道说她仗义呢，还是说她莽撞？
    宣棠笑了笑，她记得宋承皓也这样评价过她。她看得出，“少主末世”很宠“凤染霜林”。愿他们可以一直幸福走下去，她真心祝福。
    “小棠，我回来了。”
    苏以茉有气没力地喊了宣棠一声，然后鞋子都没脱掉就直接把自己扔在床上，把枕头严严密密地盖住脑袋。
    宣棠转过身，用左手指着脑袋，问：“又怎么了？”
    苏以茉没有回答。
    宣棠耸肩，然后转身自顾自和“君临天下”随意聊了起来。
    “小棠……”
    过了不知多久，苏以茉突然喊她。
    “嗯？”宣棠依然专心致志看着电脑。
    “小棠……”苏以茉有些哽咽，“我觉得君航有事瞒着我。”
    宣棠打字的手略略停顿，然后问：“何以见得？”
    苏以茉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先不说他瞒了我他家里的事情，或许就像你说的，我们才交往不久，不应该太快接触彼此家里的事，不然很容易见光死！可是，这几天，我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我问他怎么了，他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一气，干脆跑了回来。”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是至理名言！”宣棠依然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不！我敢确定他一定有事瞒我！”苏以茉眼神坚定，“我问他的时候，他总是欲言又止，而且眼神闪烁。如果不是我多心，就肯定是……”
    “就肯定是有猫腻！”一直坐在床上看书不说话的老大突然加入讨论里。
    宣棠看了一眼老大，又看了一眼苏以茉，淡淡道：“天下本无事，何必庸人自扰！”
    其实宣棠哪里敢确定呢？苏以茉的形容，让她想起当年宋承皓快出国留学时的模样。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独她最后一人得知。那种滋味，心如刀割啊！
    砰——
    宿舍大门突然被撞开，吓得宣棠她们三人连忙看着门外。只见许妙妙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边搓着被撞到的手臂，一边半眯着眼睛呼呼喊痛。
    “妙妙，没事吧？”苏以茉好心问她。
    许妙妙一听，急了，“茉茉，你还有心思问我有没有事？你家男人出事了，你知道吗？”
    苏以茉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一个劲地往门外冲。许妙妙见状，眼疾手快拉住她。
    “你拉住我干什么啊？不是说君航出事了吗？”苏以茉也心急了。
    许妙妙知道自己刚才出语病了，连忙解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行了，行了，别他知道、我知道的，听着就烦！别给我绕圈，直奔主题！”苏以茉不耐烦地打断许妙妙。
    许妙妙慢慢道：“陆师兄和温师兄被保送出国留学了！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苏以茉一听，整个目光都暗淡了下来。
    她哪里知道啊？即使她整天跟他泡在一起，也从来没听他提起。
    怪不得…….
    怪不得他最近那么反常……
    怪不得他总是欲言又止……
    所以，是要分手了吗？
    他是说不出口吗？
    他是怕她死缠烂打不让他奔赴锦绣前程吗？
    她虽然很任性，很孩子气，很不懂事，但是她是这样自私的人吗？
    梦想和爱情，她不会让他有半点为难的。
    “啊！”
    许妙妙被苏以茉撞开，尖叫了一声。
    宣棠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穿上鞋子，连忙紧随苏以茉跑了出去。
    留下的老大和许妙妙面面相觑……
    ******
    彼时，陆君航拿了老师给他的保送资料从办公室下来，一脸抑郁。
    他要怎么跟茉茉说呢？
    想到此，抬头时，他看见苏以茉正以一股旋风般的速度来到他跟前，他下意识地把那叠资料收起来。
    苏以茉来到他面前，淡淡扫了一眼那叠被硬塞在裤袋的资料，让她觉得泄气又难过。
    “茉茉，怎么突然来找我啊？不是说好，今晚我不能陪你吃饭吗？”他还是温柔地对她说话，视若珍宝，伸出手替她别了别耳边的发丝。
    远远地，他看见了宣棠一脸着急的模样。
    “为什么？”苏以茉低着头问。
    为什么？
    陆君航以为她问自己为什么今晚不能陪她吃饭，遂又笑道：“今晚我要过去老师办公室开会啊，关于换届的事情啊！”
    “是吗？”苏以茉抬头，“真的是这样吗？”
    她眼里有着淡淡恨意，陆君航不由自主抖了抖喉咙，依旧笑如春风，点了点头。
    “陆君航，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苏以茉唇边勾出一抹苦涩，“真的是关于换届吗？你确定不是讨论你和温师兄出国的事情？”
    “茉茉……”陆君航微讶。
    “陆君航，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嗯？难道你家里有钱，我会贪图你富贵荣华？难道你想出国留学，我会阻碍你半分前程锦绣？难道你不说，我就会不知道吗？”
    “茉茉……”
    看着她夜雾般凄楚的目光，他半句话也说不出，心绞痛成团。
    “陆君航，你去吧，我们分手！”苏以茉目光冰冷，哪里还是平时那个嘻嘻哈哈的小女孩，“去，去奔赴你那见鬼的前程，去你的资本主义国家奉献你的汗血，去你的光明远大理想！我不会阻止你！我苏以茉说过的，不会阻止你！你去吧，永远不要回来！”
    原来，他们的爱情里，只有她一个人越陷越深……
    苏以茉转身离开，陆君航见状，立刻抓住她，手一用力，把她径自拉入自己的怀抱。苏以茉拼命挣扎，又是捶打，又是踢腿。陆君航闭着眼睛任她胡闹，就是不愿放手。因为他怕，怕一放手，就是一辈子了。
    “茉茉，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陆君航几近哀求。
    苏以茉突然安静了下来，眼珠澄净回望着他。陆君航以为她听了自己的话，也稍稍放开了她。怎料，苏以茉趁此机会立时跳开几米远。陆君航怀里落空，风无声在他身边擦肩而过。
    “陆君航，给你一些时间跟我说分手吗？不用，现在就可以分手，立刻、马上！”
    说完，全然不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以茉走后，陆君航和宣棠遥遥相望。
    慢慢地，他扬起一抹苍白的微笑。
    缓缓地，宣棠向他走近。
    她问了他第一个问题：温庭睿也被保送到外国吗？
    陆君航不解，但还是点头。
    她问了他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告诉茉茉？
    陆君航摇头失笑，说是还没有考虑清楚。
    她问了他第三个问题：如果今日换成茉茉，他会怎么样？
    陆君航回答不上来。
    宣棠冷笑了一声：“温庭睿说的对，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的人，真的很令人讨厌！陆君航，你以为这是为了茉茉好吗？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她？这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你若去，茉茉决不会阻你；你若还回来，茉茉便等，再不济，等她毕业后，她也可以去外国深造。这些问题还有什么值得你去考虑的？现在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是一场留学而已，需要弄得这般见不得人吗？还是，其实在你心里，茉茉一点也不重要？这些事，你不亲自告诉她，你让她从旁人口中得知，还有被人家问‘你知不知道啊？’你让她情何以堪！”
    宣棠掉头离开，泪水，情不自禁往下坠落……
    君临天下，那你呢？你又让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