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薛筱告诉妈妈，自己好久没回故乡，想要独自先行，看看故乡的新貌。
  妈妈报以理解的眼神和慈祥的微笑，在依旧严寒的初春的日光下。
  薛筱走在宽广的马路上，看曾经熟悉的街景已变得有些陌生；曾经标志性的建筑、楼宇或不见，或被拆除的只剩下半露的钢筋，更多的被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所取代；曾经交织如繁星的摊贩早已被开辟成整齐的美食一条街。文明是把双刃剑，在城市建设和成长的过程中，每个人总要历经阵痛。
  此情此景，陌生又熟悉。穿梭在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巷中，薛筱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和伙伴们追逐嬉戏。家乡人杰地灵，山水环绕，尤其是绿化工作相当到位。即便眼下还是江南的冬季，薛筱却依稀能忆起被葱郁的树木遮蔽下的整座城的姿态。
  爆竹“劈里啪啦”的声音开始一小群一小群地响起，是时候了。薛筱将思绪拉回现实，加快了去奶奶家的脚步。
  家人们都已经陆续到了，七大姑八大姨们的相聚，聊得最多的话题莫过于出门在外的儿女们的感情生活。
  薛筱的表哥曾私下里打趣说：“大人们就是这样矛盾。想当年他们把早恋当做洪水猛兽，跟着班主任一起围剿了多少纯洁的爱情，拆散了多少对初恋的情人。好不容易我们熬到大学，那时候真的只想好好享受单身生活，根本没心思追女孩。有了工作，更没时间交女朋友了。到头来他们还怪我们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到处张罗着安排相亲。”
  每到团聚的时刻，亲戚们的思想政治课是必修课，薛筱习以为常，毕竟常年在外漂泊，这也是亲人们表达关爱的一种方式。
  而今年又所不同了，表哥已在工作的城市安家落户，有个水嫩的江南美女做女友，婚期定在今年国庆。这厢“八”字的一撇总算是划下了，话题的焦点自然聚集在薛筱身上。
  “筱筱，我的乖孙女儿”！奶奶八十高龄，已是满头银丝，身体却还硬朗，看到薛筱的到来，老太太高兴地拉过薛筱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捂着。奶奶慈祥而满意地端详着薛筱，说道：“筱啊，你这在外边一走就是好多年，早点给我带个小子回来见见！我就指望着你们这些个孙子给我添满第四代呀！”
  “妈，薛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给她不停地上思想教育课啦！我们家薛筱还这么年轻，就独自走过了那么多地方，还出了书，这多给咱薛家长脸呀！很多年轻人都幻想过这样的生活，但却没有勇气，也没有人支持。所以咱孩子很难得！她想过怎样的人生就让她自己去选择！”
  薛筱给爸爸投去感激的目光。能有幸碰上这样的父母，是自己修来的福分，爸爸妈妈一直是薛筱的骄傲。小的时候，当别的孩子被父母逼着去上辅导班，自己却在爸妈的带领下徜徉在科技馆、博物馆、图书馆，学到很多书本上无法学习到的东西。父母虽是那个年代的文化人，但在对女儿的教育上却一点都不迂腐，爸爸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因为自己所在的年代要背负着太多的责任，致使囿于一处，看不到外面世界的精彩，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绝不让自己的孩子做井底之蛙。他们从小就培养薛筱独立自主的能力，并赋予她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对于一个独立的个体来说，能有这样开明的父母，薛筱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
  门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亲人们纷纷举杯，收获过往一年的丰硕果实，企盼新年的平安喜乐，大家边吃年夜饭边唠家常，荡漾的是心情。
  这种场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全家人总是在这一天整齐地聚到一起。小时候的画面历历在目：大人一桌，几个小孩围一个小桌，那时还有压岁钱，还有期盼着年初一穿上新衣服的美丽心情。孩子们吃晚饭就开始疯玩起来，到处追逐着嬉闹，表哥和堂弟总是想尽一切新奇的方式来放鞭炮，大人们喝酒聊天，觥筹交错。欢笑声久久盘旋在老屋里，年味儿十足。
  现今，孩子们个个成家立业。表哥在而立之年即将进入人生新的阶段，薛筱清晰可见在他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脸上有着这些年来在外打拼的沧桑的痕迹。堂弟的媳妇儿怀了对双胞胎，这让一家人欣喜不已。孩子们有了孩子，大人们也添了白发。时光匆匆溜走，如同握在手心里的细沙。
  可是一家人能这样聚在一起真好，薛筱沉浸在这温馨的氛围里，倍感幸福。
  没有亲情，年夜饭只是一顿普通的饭。再丰盛的饭菜，也只是饭菜。当亲情成为饭菜的精灵之后，这顿饭才是年夜饭，年夜饭自然成为过年时最隆重的仪式。
  人生短暂，相聚更难，唯有亲情永恒。
  不知为何，薛筱这次回来有太多的感怀，恨不得走到记忆深处的每一个地方，去见每一位亲朋好友。虽说是触景生情，又哪来的那么多情呢？
  或许是今天走了太多路，薛筱觉得疲惫，年夜饭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回到家就早早地睡了。
  每次回家之前，妈妈总会仔细地打扫薛筱的屋子，躺在刚刚晒过的松软的床上，闻着阳光的味道，幸福满溢，就像躺在妈妈的怀抱。
  “现在的他应该在带孩子玩耍呢。”
  黑暗中，薛筱望着天花板，有些心酸地想：“能做一家人真好，能在这样的节日里团聚在一起的才是一家人，这也是过节的意义所在呢。”
  薛筱微微叹了口气。
  “唔……”
  胃部明显不适。
  薛筱翻了个身，蜷缩成一团，以减轻胃部的疼痛。渐渐入睡。
  当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屋里的时候，薛筱微微睁开眼睛，若干条未读的拜年短信，其中有一条：“宝贝，新年快乐！这是我发的唯一一条拜年短信，只希望你快乐”！看着吴威凌晨时发来的这条短信，薛筱开心地笑了。
  假期短暂，今天要抽空去看看雯，这丫头这么久都没联系了，一定是怕手机和电脑的辐射，一切以宝宝为主嘛！
  薛筱规划好行程，起床穿衣，突然一阵的晕眩，胃酸翻涌，她躬下身子，迅速跑到卫生间，呕吐起来。
  妈妈倒上一杯温水，小心地将薛筱扶到沙发上，轻柔地拨开薛筱额前的碎发，看着嘴唇发白的女儿，满怀关切的问：“怎么了？昨天吃坏了肚子吗？”
  “可能是最近有些疲劳，家乡又这么湿冷，有些不适应，受了凉”。薛筱有些虚弱，只能用微笑来显得自己状态尚可。
  “筱筱，儿行千里母担忧。虽说你爸嘴上说你去哪儿他都支持实际上，他心里惦念着你回来呢！我们也渐渐老了，老人家就希望儿女能伴在自己左右，图个踏实。你这样常年一个人在外飘着，我们就总觉得放心不下。当然，妈妈不是要给你压力，你的生活还是应该由自己来选择，我们就盼着你身体健康，就好。”
  妈妈的一番肺腑之言，让薛筱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己确实没能给父母带来什么安慰。
  “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今年给你们报个团去桂林，让你们重温蜜月之旅！”
  妈妈展开笑颜，眼睛笑的弯弯的，真漂亮。
  雯的电话已经停机了，这让薛筱觉得蹊跷，换号码也该知会一声呀！犹豫片刻，薛筱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大年初一的早晨，家家户户都贴了门对，上了高香，唯独雯的家里铁将军把门，冷冷清清，什么也没有。按门铃、敲门，都无人应答，薛筱愈发纳闷。
  正当她困惑之际，对门一个老太太叫住了她：“姑娘，这家人早就搬走，没人住啦！”
  薛筱满脸困惑，也不知如何应答。
  老太太叹道：“看来你还不知道。这家丫头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小孩流产了，她因此患上抑郁症，趁家人不注意吞药自杀了。可怜了她的母亲，天天抱着她的衣服，哭天抢地。好在这家女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把这对老夫妻接到了苏州，在那里调养身体。这傻丫头，还这么年轻，以后要几个孩子不行啊！偏偏为这事儿送了性命，真是不值当！”
  老人家惋惜地直摇头。
  猛然间听到这个噩耗，薛筱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木木地走在弥漫着节庆气氛的街头，人们着新装、展笑颜，祝福、拥抱。薛筱呆立在街角，看不清前面的路。
（三十七）弥天大谎
更新时间2012-8-15 9:06:42  字数：2815
 节日过后，该回来的都回来了，每个人在各自的轨迹上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上班，赶活，周而复始。
  春寒料峭的上海滩，随风潜入夜的春雨，听不见她淅沥的响声，像一种湿漉漉的烟雾，轻柔地滋润着大地。
  树木不再是枯黄，嫩绿的新芽娇鲜欲滴，姑娘们的彩装为城市添上了一道亮丽的色彩，世界又开始变得五彩缤纷，万物勃发着生机。
  叶莎莎给妈妈寄去了新拍的结婚照，照片上的莎莎一袭白色的婚纱，拖曳的长裙，蕾丝的头纱随风飘荡。微笑很美，但嘴角边却有一丝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苦涩，这是莎莎内心的真实体现，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着多年来单身的妈妈发丛中已开始暗藏着白发，莎莎的心柔软的厉害。已经经历了太多情感的波折，叶莎莎的确只想要安定下来，好好生活，不要再沉浸于幻想中。关智文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莎莎答应了他的求婚，开始筹备着自己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