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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勿负之汉如颜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步步皆错杏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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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李婕妤。”
    “春公公勿要多礼,快请起吧!”如颜朝春砣说道,转而看了一眼重门紧闭的大殿,“皇上可是有要务在忙?”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必然不会不让春砣在内殿伺候。
    “诶,”春砣起身,答应了一声,“前方传来军报,皇上正接见特使,夫人恐怕须得候上一阵了。”
    如颜淡笑点头,没有再问。此番大战,是汉朝抗击匈奴历史上具有最重大意义的一场,规模更是空前浩大,同时出动了卫青和霍去病两员大将,天子却择了霍去病为主将,才有了后来“封狼居胥”的千古佳话。
    无论如何,经此一役,匈奴远遁,漠南再无王庭,这是不争的事实,此时传来的军报,只会有好消息无疑。
    “夫人,今日天凉,外头风大,夫人要不去偏殿等罢。”春砣抬眼见天色不好,有些大雨将至的迹象,又恐天子一时半会不得空,让她好等,便开口提议。
    如颜朝遥遥天际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天阴沉地有些诡异,似乎隐藏着暴风雨来袭的压抑,便点点头应了。
    春砣将如颜引至偏殿,又亲自奉了茶,才退出,重新回正殿门前守候。
    如颜静静坐着饮茶,微微闭目。
    “什么?”
    内殿忽而传来天子的一阵大喝,如颜一惊,睁开眼来,朝门内望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好奇心驱使她起身,往声源靠近。
    “皇上,情报确实有误,探子来回,说是匈奴单于不在骠骑将军进攻的范围,反而往大将军方向去了。”
    天子沉默数秒,显然大为恼火,半晌,镇定道。
    “封锁消息,不能让前方队伍知晓。”
    如颜一愣,又听到天子继续道。
    “即刻秘密传旨大将军,令他做好迎战准备,必得拿下单于人头!此事万万不可泄露,若是有半点风声走漏,一旦传入骠骑将军耳中,动摇一丝军心,朕定让你们人头落地!”
    如颜惊诧,连连后退,脸色大变,耳中只有“万万不可泄露……一旦传入骠骑将军耳中……”循环往复不停播颂。
    她无法再安坐于此,好一会,殿内没有了动静,她内心却始终安静不下来,深呼吸几口,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如颜举步朝殿外走去。
    “春公公,我看皇上这会子有的忙,恐怕难以见我,本宫先行回宫,皇上若是忙完,劳烦公公派人来传。”
    “诺。”春砣躬身朝如颜拜礼,如颜微笑颌首,便款步离去。
    回到临池观,如颜的心早已一片混乱,怎么办?怎么办?手刃单于一直以来都是霍去病的梦想,是促使他一步步走到今日巅峰的动力,若是他终是不能与匈奴单于对决,于他而言,必是一生的遗憾。她想一想,都替他难受。
    挣扎良久,如颜无法再坐视不理,她不能也不忍看他一梦成空!若是如此,当日他的抛弃势必更显讽刺。
    思想斗争结束,如颜从最隐秘的地方翻找出一枚木质哨子,自从没完没了叼着那只血香囊出现,莫离继而命丧他乡之后,她再也没有动过这枚哨子,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将唯一的希望寄诸于此,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找到哨子以后,她愈发冷静,坐在案前写了一方布条:“形势有变,单于东去。”
    除却这八字以外,再无其他。写完,她在殿内无人之地吹响了这枚沉寂许久的木哨,不一会,没完没了盘旋出现,自苍穹尽处,一掠而来。
    如颜将布条绑在其中一只雕的腿上,摸摸它们的头,轻声交代:“去吧,务必将此物送到他手中!”
    对雕叫了两声,扑啦一声扇动羽翼,直击长空而去。
    如颜汹涌澎湃的心自此尘埃落定。
    半个时辰以后,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苏文来了,如颜以为天子传召,谁知竟不是。
    “夫人,皇上刚刚得了件好东西,命仆速速送来给夫人瞧瞧。”苏文谄媚地笑着,说完一挥手,命人抬进来一物,其上覆盖着一方红布,看不出形容,却让如颜猛的心头一跳。
    苏文亲自掀开红布,两只鲜血淋漓的雕出现在如颜眼前,早已气绝身亡,然,那两支青色的箭羽仍直直插在它们的要塞,竟是一击毙命。而原本系在脚上的布条,哪里还有踪影?
    “这对雕乃圣上亲射,夫人瞧着如何?”
    如颜早已无力阖眼,浓烈的惊愕恐惧已经随着血液循环传遍身体的四肢百骸。
    “很好!”如颜轻轻吐出两个字,挥挥手,苏文便携着东西拜礼离去。
    如颜瘫软,无力再思索他震怒之下将会如何处置她,亦无力再考虑霍去病没能迎战单于的失落,她累了,真的累了,很累很累,累到呼吸都觉奢侈。为何,命运总是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无论哪一步都是错,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进是错,退是错,坚守是错,放手是错,等待更是错上加错!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掉入这步步惊心的泥沼里,直至深陷不拔,伤得体无完肤,乃至遍体鳞伤,万劫不复,被折磨,受煎熬,遭抛弃,遇冷待,看尽荒凉,尝遍苦恨,以至她如今伤了身,断了情,铁了意,绝了望,甚至再也找不到自己最初的那颗真心。
    她终究,一辈子也逃不出命运翻云覆雨的手掌,桎梏其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生更痛比死更难!
    如颜默默起身,默默换了一身洁白的羽衣,默默解髻,垂下乌发,用一根鹅黄的丝带松松绾就,默默卸了宫妆,淡扫蛾眉,轻点朱唇……她默默做完,静静朝宫外走去。
    “夫人,你要做什么去?”稚气的女声,透着惊喜和疑虑,正是可人儿丽娟。
    如颜轻轻抚弄着她的小脸,淡淡道:“起舞。”
    丽娟越发欣喜,连忙问道:“我可以看吗?”
    如颜微启红唇,溢出一丝醉人心魂的笑,摇步走去。丽娟看着她婀娜的身姿,想起适才那抹惊艳的笑,几疑遇上梦中仙女,鬼使神差地被她勾魂索魄,抬脚就跟上了她。
    哀莫大于心死,当我已无可再退,还有什么值得害怕?
    如颜如巍巍青山绝崖峭壁间冲破岩层缝隙经历雷电风霜的青松,孤傲挺立,绝不低头,绝不退缩,绝不畏惧!
    她站在杏林中,一树树比雪娇,比桃嫩的杏花下,一个旋身,翩然起舞,云袖挥洒,衣带飘香,发丝飞扬,莲步曼生……
    她倾尽全力,随兴舞动,没有音乐,亦没有舞步,她在用她的身,她的心,她的生命起舞。
    杏花随着她的飘摇簌簌而下,随风起落,犹如一场等待良久的蓄谋,终于在她来临的这一刻拉开序幕,倾尽所有的,下落,旋转,飘洒,飞舞……似是为她而献,更似融入了她的舞蹈,汇进了她的生命,美得摄人心魂,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时间停驻不前,美得世界在这一刻为她神魂颠倒!
    杏林外的丽娟看着这一幕早已惊呆,似是神魂俱摄,痴迷地看着杏花雨中倾城一舞的女子,将这世间统统忘却。
    飞廉台上,袖口用金线绣着双面龙腾云海图纹的黑袍男子,也在惊鸿一撇之后,再也无法移目,几乎忘了自由呼吸,只剩下不能自已不可自拔地深深凝望,将那女子看在眼里,脑中,心上,乃至深入骨髓。
    自此以后,他的记忆便永远停留在这,只记得那人那舞的清艳绝美,夺目到天光都因此暗淡,绚烂到身后千万杏花都失了颜色,璀璨到他的世界随之焚灭殆尽……
    直至生命结束,时光都定格在这一刻,此一人,那一舞的凄美绝伦,唯有深深的毒,隐隐的痛,融进血肉,汇入经脉,刻上骨骸,让他永难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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