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勿负之汉如颜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会见李敢知莫离


元狩六年春,天子在上林苑举行了盛大的狩猎活动,参与此次狩猎的大小官员近千人,连如颜也好兴致地跟着主上在宜春苑中溜溜马。
    主上的伤早已痊愈,再加上耗时一年多开凿的大型池沼昆明池于年前竣工,主上大喜,心情愉悦,因而今年的春狩热闹非凡。
    如颜在宜春苑骑马骑累了便下马游憩,主上早已玩性大发,带领武将们狩猎比赛去了。她便自个儿往昆明池去。
    昆明池有三百二十五顷,面积非常之大,一眼望去,皆是湖光山色,波影粼粼。如颜一面欣赏着昆明池的皓皓春光,一面往池中的豫章台去。
    到达豫章台,已有些累了,便在此歇脚。忽而远远瞧见一身劲装的男子也在池边游走,定睛一看,却是她有心要找的人。
    如颜派人把他请来,又屏退了左右,因有些话有些事必得私下里说,却不料,他倒先朝自己拜礼。
    “臣李敢,拜见李婕妤。”
    “李敢,你我旧识,何必如此?”
    如颜每每思及莫离,便深觉有愧于他,这几日春狩,她总想着,要寻个机会把莫离的遗物交给他,也不枉她死前的交代。
    李敢闻言,泛起一丝酸涩的笑,没有作答。
    “你坐,我有话同你说。”如颜开门见山,两人私话毕竟还是不妥,她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
    李敢起身,在如颜对面坐下,静默不语。
    “李敢,我一直欠你一声抱歉,当年若不是我,莫离也不会死。”酝酿了一下,如颜终于鼓起勇气。
    “李婕妤不要自责,我想,这是莫离自己的选择。”李敢闻言,心头一痛,抬眼转首,望向宽广的昆明池,眸光闪烁。
    “我这一生,最愧疚的,便是没能护着这个妹妹,反而让她为我送了命,然,我这一声,最庆幸的,也是能有这个妹妹。莫离,是个好女孩,跟你,也是良配……”如颜说着,有些哽咽,眼眶也湿润了,多长时间了,她都不敢去回想当年的事。“有时候,我真的很恨我自己,也很怨她,为何要为我挡那一刀,为何偏偏死的那个不是我!”
    李敢惊诧回首,就看到两行清泪自如颜眼角滑落,她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语音颤抖。
    “若是可以,我当真想用自己的命换回莫离,换来你们的圆满。李敢,我对不起莫离,更对不起你!”如颜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李敢身前。
    “如颜,你莫跪我!莫离拼死救你一命之时,也定不想将来看到这一幕。”李敢大惊,想要扶她起来,又觉不妥,只好连连退让。
    “是,莫离心善,定不会让我如此,但我却不能不做!没能守护莫离,我对不起你!”如颜说着,又朝李敢拜下。
    “如颜你再拜我,让我日后有何颜面再见莫离?”李敢已经骇然,只好不管不顾,将如颜拉起身来。
    如颜凄然一笑,若不以此谢罪,那我还有何颜面生存世间?
    “坦白说,当初回京听到那个噩耗,我简直跟疯了似的,可我一刻也没有怨怪过你,因为我知莫离,我知你在她心中的份量。”李敢一字字说着,犹如破开过去的伤口,寸寸钻心。
    “可是我却没能做好她的姐姐。”如颜摇头,满是悔恨,到死也没能为她做过什么。如此一想,便记起她临终前的交代,摸摸衣袋内的东西,慢慢拿出来。
    “这是莫离临终前托我交给你的东西,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我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能送到你手中,我也了却了这桩心事。”
    李敢闻言,愣愣地回过神来,从如颜手中接过香囊,呆呆地看着看着,眼中的神色重重变换,从最初的痛心难受,到震惊不已,再到怒不可遏……最终,李敢愤恨地拽着香囊,仰天大笑起来。
    如颜诧异地望着他,满是不解。
    “这是莫离死前交代你做的?你确信她是让你交给我?”李敢猩红的双眼,犹如插入芒刺般狰狞地看着如颜问道。
    “是,这是莫离临终前说让我交给……”如颜顿了下,回忆到,那时莫离话还没有说完,难道不是交给李敢?如何可能?如颜顿觉惊悚。
    李敢看到她的神色,已然明白大半,凄凉地冷笑了两声道:“这香囊上绣的是匈奴文字,你应是认不得,否则怎会将它交给我。”
    “不,不可能,”如颜不愿相信,“我当初见过这香囊,问她绣的可是你的名字,她并未否认啊?”如颜也跟着激动起来。
    “是,她如何可能否认,因为这绣的两个字是,去病!”李敢陡然激动大呼出声。
    如颜恐惧得晃悠了一下,颓然坐下。
    “去病!哼”李敢摇头冷笑,痛心疾首道:“她到死念着的人还是霍去病!”言罢,他将香囊狠狠甩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撕心裂肺的锐光。
    去病?去病!如颜喃喃重复,一遍遍想,一遍遍回忆,思绪一片混乱。
    “我,不,是替姐姐挡,我是为霍,去,去病做的!”
    “里面,有,有个香囊,求姐姐,帮我,帮我把它交给,交给……”
    如颜泪水涌出,莫离,我终究没能明白你死前说的话,原来,原来你当真是为了他才替我挡了那一刀,原来你是让我把你的香囊交给他!
    “你可知莫离是什么人?”李敢陡然冷静下来,朝一旁落泪的如颜问道,未及她答,他又继续说道:“她是匈奴的细作,所以皇上当年要收她入宫,以便监视她,更能反监视匈奴的动作,可是我当真喜欢她,才听了你的主意,把莫离争取过来,但我真没料到,想不到啊想不到……”李敢失神地看着地上那个刺眼的香囊。
    如颜更加惊奇了,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敢,总觉得他还会讲出更加骇人听闻的话来。
    “你还记得霍去病送你的那对雕吗?那是莫离训的,当日那只血香囊也是莫离让那对雕送去给你看的。还有你生霍嬗时,遇到的埋伏也是莫离通传消息给匈奴人的,目的我想你比我清楚。”
    李敢默默诉说,却一字比一字更加凛烈而凶残地刺入如颜的心脏,她对莫离认知的一切美好,轰然倒塌,她究竟还在她身后做了些什么?千算万算,却始终没有料到,是莫离,是为她送命的莫离把她一步步逼近了天子身边,逼进了嗜人血肉灵魂的长乐未央。
    “这些我都知道,我和霍去病回来以后查过有关那段日子的种种,得到的结果竟全跟莫离有关,可是我始终不愿相信,我一心掩盖这所有的事实,我甚至没有告诉过你分毫,让你因她愧疚这么多年也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并不欠她,反而是她欠了你!我一直以为我还能守着她,护着她,可是,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她心里从来都没有一个我!或许答应嫁我,也只是为了逃避入宫……”李敢颓然蹲身在地,一手掩面,啜泣起来。
    男儿非无泪,未到伤心时。
    而此时此刻,这个堂堂七尺男儿,面对自己一心煎熬守护之人的真心旁落,面对一只带着如刀似剑真相的香囊,泣不成声。
    又是一个痴心人,不过是痴心人负痴心人尔!
    如颜看着他,已然呆愣,太多的过往,夹杂着赤裸裸染血真相的纠缠,让她无力抵挡。
    良久,李敢起身,眼睛里全是视死如归的执着,那样的锋芒让如颜心头一跳,他却转身就走。
    “你去哪?”如颜急急出声,总觉得若不拦下他,必然会出大事。
    “去哪?我也不知。不过,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可我现在竟不知,在此之前,遇到你,知晓真相,对我究竟是幸还是憾。”说罢,李敢自嘲一笑,决绝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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