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75 楼台金粉已沉销


    夜幕降临,守城的将领不敌北玥国大军的猛烈攻击,大开南城门投降,北玥国大军浩浩荡荡的开进城中,火把的通天火光照亮了城中萧索荒凉的景色。
    朱雀大街旁的店铺紧闭着大门,就连烛火也不敢点亮,漆黑一片。店铺门前悬挂在旗杆上的红灯笼,也是暗淡无光,在风中被吹得破烂而摇晃。摊面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凌乱不堪,此处,再不复当日的繁华与祥和。
    公仲孜墨一身盔甲骑在棕红色的马背上,缓缓而行,看着熟悉的一切变得如此破败不堪,面上淡然。
    他无意要他们承受战火之苦,然弱肉强食,今日非他胜,明日便是他亡。
    “传令下去,善待城中百姓,若有违者,族人兼灭。”
    “是。”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先行军统领陆风骑着马飞驰而来。
    “王宫中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宫中鼎家军皆被我军控制,大局已定。只是,未见鼎太后与小公子踪迹。”
    这早在公仲孜墨的预料之内,那老太婆能把持南翼国多年,又怎那么容易让人抓住?只可惜她这次遇上了他,然则他的目标还不是她,算他们走运。
    “和玺殿里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我军攻入王宫,汝南王正要带着王后逃出,被末将拦住,如今和玺殿已被我军守住。”
    逃?这女人决不能逃!
    “传本公子口谕,鼎家军将士凡投诚者,可免死罪……汝南王……就地正法。”
    “末将遵命。”
    “陆风,令五千精兵随本帅进,和玺殿。”
    公仲孜墨策马扬鞭朝南翼国王宫进发,无须人带路,没人比他更熟悉这条走了十五年,走了无数次的路。
    和玺殿
    黑甲士兵急促的脚步声,火光划破夜空,更是让和玺殿里的惊弓之鸟吓破了胆儿,哭喊声此起彼伏,久久不休。
    王后的宫殿,果然华贵,哪怕想现在这般败落了,也是风华依旧,比起贤平居,不知要好上几倍。
    殿中的宫奴太监们早躲在角落里避命,哪里还管的上这里的凌乱,惨叫声偶从殿外传进来,声声若夺命的罗刹,谁也不知何时轮到自己头上。
    “娘娘,公子墨的大军……入宫啦!”
    话入耳中,鼎琠伊端着杯茶,眉眼未有半分异动,淡定自若地安坐在椅子上,恍若殿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该来的总会来,逃又如何,本宫贵为王后,自当与国同命。”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真正像一名母仪天下的王后。
    “啪啪啪啪……”突然一阵掌声,有人举步入殿来。
    “好,好一句与国同命。”
    公仲孜墨看着眼前这位一身凤装后服的鼎琠伊,她,就是杀他亲子的仇人。
    “王后娘娘如此淡定,当真不怕死?”
    怕死?自己的夫君如今都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但纵使他在,又如何?他不再理她,连眼角都不愿再看她。
    皇姑奶奶说她不日能贵为太后。太后,多么尊贵的地位,只是少了夫君的娘子,即便当了太后,也只是徒剩心中一片凄凉罢了。
    如今,生死于她又有何异?
    “君已不在,国已不国,家已不家,生死何所惧?”
    鼎琠伊眼中一片死灰,再不复当日的骄纵跋扈。
    公仲孜墨这才知道,原来她真是爱着糜玉珩的。他犹如发现新大陆般,嘴角弯起阴郁的冷笑。
    如此,甚好。
    “我若说,糜玉珩未死,不知王后娘娘是否还这般置生死于肚外?”
    要报复一个人,死固然是最好的办法,但在死前让她生不如死,岂不是更好?
    鼎琠伊,若让你就这么死去,真正太便宜了。
    “你此话是何意思?”
    鼎琠伊终于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起来,手上握着的茶杯摇晃了下,洒出不少茶来,打湿了桌面上的国色牡丹锦华桌布。
    “王后如此聪明,又何须明知故问。”
    公仲孜墨故意一番似是而非的回答,叫鼎琠伊心中更觉慌乱,真正就以为糜玉珩落入了他的手中。
    “啪啦”她手上的茶杯终是握不住,落在地上碎裂成花。
    “你……”
    她失了理智的伸手要去抓住公仲孜墨,公仲孜墨只需要一个退步,让开了来,她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突地,殿中寒光一闪,血溅四壁,公仲孜墨的战袍上沾染了腥臭的血液,倒像一朵盛开的花。
    “娘娘………”
    鼎琠伊身首异处,崔嬷嬷久久才从惊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跪倒在血泊中,颤抖的抱起无头的凤袍后服,泣不成声。
    “传本帅口谕,和玺殿中人,一个不留……”
    子夜,公仲孜墨站在殿外的庭院楼阁上,独自一人迎着春夜里的寒风冷冷地站着,一身黑色的战袍,就如这夜色般漆黑,沾上血色,也不觉。
    脚底下,乱作一团的人群,灯火通天,哭喊求饶声混成一片,漫天彻地的血腥弥漫在空气中,那处,就好比一座炼狱,落者,生不如死。
    冷眼看去,殿中的宫奴太监被黑甲兵压倒在地,手起刀落,地上滚了一地的头颅,和那一具具失了头颅的尸体。
    庭院血流变得,汇聚成河。盛开的牡丹花被血色溅染,早辨不出原来的颜色,血色中丝毫没有颓败之意,反而在这片血色的夜空下,开得更胜从前。
    那一夜,和玺殿无人生还!
    公仲孜墨负手站在裕央殿里,这里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殿外的闹腾,更显得此处的寂寥。
    “报,鼎坤带着三千党羽正欲逃跑,已被我军诛杀!”
    如此甚好,免了他还得亲自动手。
    “报,末将果真在寿康殿的密室里发现鼎太后和小公子……”
    公仲孜墨缓缓的回过身来,嘴边带着嗜血的笑意。
    那老太婆定是不知,他在十二岁那年已经知道寿康殿里有座密室,十五年了,这座王宫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带上来!”
    抓到他们甚好,正好让那老太婆也尝尝为人质子,寄人篱下的痛苦。
    “回……回禀殿下,末将寻到他们时,已没了气息。”
    乍听之下,果真心中一震,转念也就释然了。
    她高高在上了这么多年,处心积虑算计着王权,算计着天下,又怎么愿意成为阶下囚。
    他心中痛惜的自然不是那个早就该死的老太婆,而是那个孩子。想来,那孩子也只和旭儿一般年纪,这小小年纪,尚未晓事儿,已经为了这个国家,殉了。
    裕之,你我果真同命,你不杀吾儿,吾儿因你而死;我不杀你儿,你儿因我而亡。
    扯平了。
    “传令下去,将二人厚葬之,追封小公子为,永安王。”
    半年后西平城
    “那夜,和玺殿里哭声震天,如河的鲜血,染红了半个阴平城……”
    茶馆里,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着南翼国覆灭的故事,就好像他当时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
    这个故事从那夜起,被讲了半年,从南翼国流传到了北玥国,大江南北的传说着公子墨的智勇双全、残暴不仁,无人知道这是称颂,还是诋毁,只是百姓们都爱听,故经久而不衰。
    进茶馆里买茶叶的毕日安,手里提着自己需要的东西,眼见众人听书的专注,只是摇头轻笑,一笑置之。
    回到位于城西小筑,小院里有个瘦小的身影拖着厚厚的被子,艰难的勉强挂上竹竿上,一个踉跄,被子翻了过来,几乎将人压到。
    毕日安忙撂了东西,上前,两臂一伸,抬住被子,眉心微微的蹙起。
    “这病了大半年,身子才好些,怎么就忙活起这些来?这毒日头下,当心晒得头眩。”
    宽大的被子挡住了头顶上的灼灼烈日,女扮男装,身着粗布麻衣的晔謦翾躲在被子下,淡淡一笑。
    “有劳先生记挂,寅易身子早不碍事了。眼见着天气大好,才拿这被子出来过过日头也是好的。”
    说话间,毕日安一使力,被子跨竹竿,终是安慰的挂上。
    阴影里再遇烈日,晒得晔謦翾果真有些目眩,眼前一黑,脚步摇晃,毕日安忙扶住她。
    “还是这般逞能?!我扶你进屋歇着才好。”
    “有劳先生。”
    她并不扭捏,任凭他扶着进了屋里。
    “先生一路回来想必劳乏,我去替先生倒杯茶。”
    才进屋,她端上晨起新沏好的清茶,递给他。
    “贤弟的茶艺果真是好,茶馆里的师傅都不能比。”
    每每这时,她只是笑笑,若他知道她的茶艺师承于曾经南翼国最出名的茶居,便不会如此惊奇了。
    “先生此番出去,可是有何新鲜事,倒是说来给我解解闷。”
    在这里住了半年,也病了半年,她便不曾出过这座小筑,只是养着,近几日才勉强下得了床。
    他请来城中有名的大夫。
    “体虚身弱,感染风寒,心有郁结,这病才越发的重,迟迟不能好。”
    他只是看了看她,也不问她心中有何事,便随大夫去抓药了,日日给她煎药,一煎便是半年。
    她知道,他定是个好人,才会在乞丐手下救下她,才会对她这样一位萍水相逢的人这般好。
    想起那日,她仍是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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