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山我的妻

87 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声点,当心惊了娘娘!”
    喜桂顾不上自己脸上的疼,忙伸手掩住月儿的嘴。
    “姐姐,这是做什么?当真要瞒着娘娘,又以为能瞒得了多久?你是娘娘跟前的人,半日不去娘娘都是要问的。”
    “瞒得一时是一时。”
    “月儿不明白。”
    岂止月儿不明白,受了一肚子委屈的巧儿更是不能明白,当真就没有人替她们主持公道了吗?
    “你们以为夕妃这下是冲着谁来的?且不论本就是我们失礼再先,夕妃惩戒我们虽然过了,但她终归是个主子。我们娘娘知道了又如何?真去与她理论不就正正中了她们的奸计,显得皇后娘娘不够大度,护短且不能容忍。所以,我们不能让娘娘为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晔謦翾立在屋里的圆窗前,将她们的话听得真切,脸上的笑有些苦,却透着宽慰。喜桂话是难听了些,但都是在这宫里最真实的话,若不懂,那便是离死不远了。
    屋外安静了,她转身走回屋里,拿起桌上烫手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许是心不在焉,茶生生地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娘娘,怎么了?”
    门外伺候的碧云听声进来,发现晔謦翾烫红的手便传了太医。
    晔謦翾静静地看着下人们的忙碌,是啊,是该传太医了,有些事儿她自然是要亲自与步风眠说才能安心。
    “娘娘手上的伤并无大碍,臣给娘娘开些清凉的药膏,三两日便能好。”
    “清凉固然好,若能活血化瘀便是更好。”
    步风眠正收拾着手中的医具,听这话也并不意外,这番请他前来手上的伤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臣听说了今日御花园一事儿。”
    “这宫里还真是没有秘密,转眼的功夫就人尽皆知了。”
    这宫里向来是最多秘密,也恰好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诡异得很。
    “娘娘与微臣听说的是同一件事儿,听到的话却是不同的。娘娘当真任由她如此恣意妄为?”
    御花园一事儿宫中人都在看戏,就像看看皇后娘娘如何整治夕妃,以震皇后威仪。
    “宫中日子烦闷,最不缺的也就是好事之人,大家不过想看一场旧人与新欢相斗的好戏,本宫又岂能如了他们的心愿?夕妃得皇上盛宠,人自然是要骄纵些……”晔謦翾轻抚着手上缠好的白纱,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步风眠,“反之,她若不跋扈骄纵,又怎会犯下众怒,本宫又怎能将她连根拔起。”
    “你们当时是没看见皇后娘娘嘴角的神态,姣好的面容带着笑意,本该是绝世无双的容貌,却当即看得我是一身冷汗。我当初还以为她当真是名羸弱女子呢!看来还是和仲兄说得对,娘娘绝非一般人。”
    夜里陋室里很是热闹,步风眠将今日在凤寰宫心有余悸的事儿有些浮夸地转述于他人,在座的能与他一般惊讶的也只有陆风一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还真是看不出来,皇后娘娘那副柔弱的样子,心思却是如此深。”
    “大惊小怪,你们当真以为翾儿……娘娘是绣花枕头?你们是没见过当年贤平居遇刺一事儿,当年她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都已经能如此淡定决绝,何况是今日。历尽往日的种种,她也早已蜕变成展翅的凤凰。”
    在宫里秦越娘也听说那事儿之后,只是笑笑,心里的笑意更是深了。就夕妃那样的还妄想与翾儿斗?若没了皇上的庇佑,翾儿欲扳倒她便是易如反掌。
    “子皙说过,她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不知在样貌,更在她过人的聪颖。只是,这原本如花似玉、无忧无虑养在山林的女子,今日变成这般,当真让人不知该喜,还是悲了。”
    杨鱼礼最是反对晔謦翾返回皇宫的人,他知道她心中有太多与世间女子不同的想法,比男子尚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朵本该开在山林幽谷间的兰花,如今困在这深宫中,就如翱翔天际的飞鸟被折翼一般了。
    “不说这些,风眠你且说说娘娘叫你去,还有什么别的事儿没有?她左不会就为了寻药膏才招了你去。”
    “嗨,光顾着抒发我的敬佩之意,都差点忘了正事儿。”步风眠一击掌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儿没提,“皇上要提前出宫祭天的事儿相比大家都知道。我估摸着是娘娘的意思。”
    “何出此言?”
    “娘娘说让我一定伴驾出行,且正好趁了这段时间里调理好皇上的龙体。娘娘这话让我颇为留心,出来是顺道去了承乾殿请脉。”
    “你这人总是这般,就知道耍嘴皮子独独这么重要的事儿差点就给忘了。”
    “别卖关子,快说,然后皇上龙体如何?”
    “今日皇上的确……后宫劳累,以致于伤了龙体。只因伤及不深,皇上只是偶感累乏,伺候的旁人也只当是皇上夜里累了,未有人留意,若不是被娘娘细心发觉了,再往深的日子,想要固本培元可就更是难了。”
    “娘娘岂止是细心,她还饱读了许多医书,虽然不敢说医术在你之上,但很多事自然瞒不过她。”
    知道晔謦翾精通医理的人不多,杨鱼礼和秦越娘是从阴平城过来的旧人,自然是知道的。
    秦越娘苦笑,有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若太过才思过人那也是会薄命的。
    “你可将此事告诉皇上?”
    陆风是武官,又是在扬子城里才见到晔謦翾的,对于这位盛传许久的皇后娘娘,他心中谈不上佩服,也谈不上交情,万事他只以公仲孜墨为重。
    “没有,娘娘嘱托,先不能告诉皇上。”
    步风眠不同,他原就是文人,早在他们还在阴平城的时候,他就听闻此此女子才情出众,便心生佩服,比起陆风,他心底自然要多上几分敬畏。今日一事,让他对她更是刮目相看。
    要说这四人里面,最了解公仲孜墨,同时也了解晔謦翾的,也唯有杨鱼礼,也只有他能看清这里面的许多事。“依我看来,皇上未必不知道,不过眼下这时局,知道了也只能当做不知道,断不能打草惊蛇,坏了大事儿。”
    “依和仲这么一说,娘娘提议提前祭天就是为的就是支开皇上?”
    “眼下看来,的确如此。”
    陆风再问一句:“那我们要不要告诉皇上?”
    “不可,不然真就枉费了娘娘一番心思了。”
    大雨倾盆大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几日也不见停,皇上前往太庙祈福的行仗在宫门外候着。此次祭天祈福,公仲孜墨没带后宫的任何人前行,只带了朝中几名重要的大臣。杨鱼礼没有奉诏前往,与众大臣打着伞站在雨里想送,飞溅的雨水湿了他们的衣摆。
    窗外雨打窗棂很是闹腾,凤寰殿里晔謦翾正安然坐在榻上对对着棋盘,独自博弈,仿佛外间不论是雨声,还是远处的人声都与她毫无关联。
    月儿从外头回来,收了伞放在门边,伞上的水顿时湿了一地。
    “娘娘,皇上几天的行仗开拔了。”
    晔謦翾青葱玉指握着一颗光亮的黑子,思索了一小会儿,缓缓在棋盘上落下,对于月儿的话只是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看见自家娘娘的安然自若,再想起刚才在乾坤门看到后宫想送的情景,心中难免替自己主子着急。
    “娘娘可是坐得住。阖宫后妃们只除了您和贤妃娘娘,可都去了承乾殿的乾坤门送皇上了呢!娘娘也不怕别人背地里说您怠慢!”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晔謦翾嘴里吟着秦观的传世经典《鹊桥仙》,手中换成的白棋轻柔落下,传来清脆的响声,很是悦耳。独自博弈是以前在琅中山养成的爱好,师父说不止可以通观全局,洞悉微变,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人静心,去想明白自己和对手下一步的行动。“你说出了本宫,贤妃娘娘也没去相送?”
    “是啊,这位贤妃娘娘啊,大家都说她不太合群,若无必要,都鲜少能看见她。”
    说起这位贤妃,晔謦翾也是留意过的,只因为那日的赏春宴,她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的帮她解了夕妃挑衅之为,从而,她记下了她,那位面容清淡的女子。
    “这后宫里最不乏的就是争奇斗艳的女子,难有这么一朵与世无争的,就犹如开在湖心中央的荷花,不与繁花争艳,反倒更显出众。”
    这时候喜桂端着养生汤进来,真巧听到这里,便接了下去。“这样的女子才最是有心计,娘娘才更应该小心才是。”
    “喜桂随本宫入宫没多久,越发的聪明了。”
    “娘娘取笑奴婢,奴婢不过是心疼娘娘!”
    “这后宫争宠看似是场女子之间的争斗,但说到实处最重要的是皇上。这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貌美聪慧的女子,但皇上只有一位。”
    他的心只有一颗,她从来看重的不是荣宠,而是这颗心落在了哪里。
    “娘娘,外头的雨小了,喝完参汤可是要去碧水台?”
    “嗯。”
    走在回廊里,雨的确是小了不少,偶有几缕随着风飘进来,星点落在裙上,不觉冷,凉凉的很是舒服。他几天的行仗才出宫,这雨就小了这些,当真就见效了?晔謦翾边走边想着,竟不觉笑了出来。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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