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阙歌

第69章


我不会再让姐姐操心了……姐姐,你醒过来!”
  只是空荡荡的宫殿里再也不会有人应答她。
  太皇太后至今不敢相信赫舍里芳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他们赫舍里家的女儿怎么一个比一个烈啊!”清如自缢的画面还在眼前,现在芳儿鲜血淋漓的身体又已经冷却。
  苏麻拉姑怔怔地望着地面出神,她原以为自从他离开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又令她伤心难过的事情了。
  她是他最疼爱的孙女,自己却无力保护。她才是害死芳儿真正地凶手,是她一步一步地将芳儿推向火坑的。如果她不告诉他们的秘密,或许她就能安然的活下去,依照玄烨对她的情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骗她一辈子。虽然一生都活在谎言当中,但起码不会被□裸的真相逼上绝境。
  “景山上下来的人怎么说?”
  “回主子的话,说是皇后娘娘在万春亭看风景时,倚靠的那根栏杆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承受不住重量……所以惨剧就发生了……”
  她的嘴角牵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吓得那个小太监一个激灵。
  她想用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死来换玄烨一生一世的歉疚,只是她又怎么会想到,那个坚强的孩子却活了下了。
  赫舍里芳儿,你走得太早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宫里关于皇后的死谣传纷纷,有人说她是在景山游玩时不慎跌落山谷而死,有人说她是自尽而亡,也有人说她是在景山游玩时,胎儿忽然早产,大出血而死……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皇后娘娘还是将一点血脉给保存了下来。宫里面那些受过皇后娘娘恩惠的人,从新生的小皇子身上找到了些许安慰。
  有些人也从那个大难不死的皇子身上看到了希望。
  “芳儿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她掩着手帕哭泣,一来是真的伤心,芳儿虽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但是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总让她有些不舍和难过;二来,苏勒才刚刚进宫,她这么撒手走了,苏勒以后在宫里没人照应,可怎么办才好;三来,小皇子没有额娘的照顾,将来定会受别人的欺负……
  芳儿的额娘以为芳儿是难产而亡,但是索额图明白,芳儿是自己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有什么事情会让她做得这么决绝。
  她这样纵身一跃,就不顾她身后人的死活了吗?
  皇上都已经待她这样了,她怎么还舍得离开?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玄烨到索府来找他。
  “我只要你一句话,承祜到底有没有被你掉包?无论今日你说有或没有,我都不会降罪于赫舍里一族,但若是让我查出来你是在撒谎,我就让你整个家族为你今日的谎言陪葬!”索额图从玄烨的眼中看到了凌冽的杀气。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有十足的底气的。“臣拿赫舍里家上下一百二十口的人命跟皇上保证,承祜确实是皇上的亲骨肉!”
  玄烨淡然道:“你这样说了,我便信你。我要找一个人。”
  “皇上要找何人?”
  “卓拉。”
  索额图的身子一震,慌忙解释:“皇上,卓拉与芳儿已经过年未见,他们之间……”
  玄烨摆手:“我知道。我找他是另外有事情相托。还有,我一时气急,在芳儿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现在已经误会承祜不是她的孩子了。明天一早,你让芳儿的额娘进宫一趟,劝劝她,具体的说辞,天亮前我会让曹寅传达到府上。”
  索额图略微想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应道:“臣遵旨。”
  “卓拉的营帐按扎在哪里?”卓拉一贯不按常理出牌,拿着他的小队人马,在草原上四处游走,很难确定他的准确位置。
  “这段时间,卓拉殿下一直安札在坝上草原。”话一出口,索额图就自知失言,懊恼地想要要掉自己的舌头。
  玄烨却好像没有深究:“我知道了。”
  然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接到了曹寅的密旨。
  玄烨知道,一旦芳儿疑心起,除非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打消她的疑虑,否则就会成为她心中一辈子的疙瘩。
  芳儿死的第三天,玄烨走出了养心殿。
  他接过清雨手中正在啼哭的婴孩,哀伤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欣喜。
  “朕想去一趟坤宁宫。”
  “皇上摆驾坤宁宫!”以往若是听到这样的叫唤声,清雨的心中多少总是有点开心的,但是现在却只有无尽的伤痛。
  他抱着孩子走进东暖阁,这个她与他成亲、生活的地方。清雨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芳儿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勇气踏进这个房间。这里的每一物,每一景都能让人想起那张笑脸,想起她温柔的软语……
  风吹了进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想起。
  玄烨一个激灵,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这铃铛挂在窗户上多久了?”
  “自从二阿哥去世,小姐就将她挂在了窗框上,说是只要有风吹进屋内,她就能听到二阿哥的声音了。”
  玄烨像是五雷轰顶,原来那个晚上,她是在试探他!
  她以为是他杀害了承祜!
  芳儿走后,皇宫里被哀伤的气氛笼罩了一阵子,但也只是一阵子,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
  玄烨在养心殿批阅奏折,无意间询问:“清雨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皇上为何会派她监视清雨的一举一动,做奴才的哪能有这么多疑问,只能照实回道:“她最近好像在找一个人。”
  “奴婢不知。但是她是从仁孝皇后的阿玛,葛布拉大人身上开始查起的,后来就查到了苏州一个叫做王国正的人,她就停止了。奴婢不知清雨姑娘要找的人是不是这个王国正。”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国正?
  玄烨手中折子的落款就是王国正。
  他抬头见那人还在原地,“还有事情?”
  “仁孝皇后的妹妹病了,据太医说还挺严重的。皇上要不要去看看她?”
  玄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人识趣退了下去。
  苏勒,这些年他都快忘记宫里还住着这么一个人了。
  “你好些了没有?”
  苏勒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就往床角里缩去,万分惊恐地盯着门口。
  玄烨坐到苏勒床边,望见她这样一幅惊恐的模样,心中有几分怜惜:“朕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些了没?”
  “多谢皇上关心,奴婢好多了。”苏勒的话一字一个颤音,她的眼光中流露出乞求,她心里念叨着你快走,我不想见到你!
  玄烨读懂了她眼中的含义,“朕走了,你好好休息。”他这一走,过了好多年才再次看到她,也是她自己来养心殿找他的。
  他原想离她远远的,最好这一辈子都不再相见。因为他们爱新觉罗家已经让两个赫舍里氏的女子死于非命了,何苦还要在搭上一条人命呢。
  但是她和她长得太像了,只看了她一眼,他便再也不能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一个错误还未终结,另一个错误就已经开始。
  番外5:一个人的回忆
  我知道自己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是在兄弟的尸骨上铺的路,额娘的委身下嫁求来的。我被人架着,坐上了这把冰冷的龙椅。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不喜欢这把龙椅,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受制于人究竟是什么感受……我的额娘首先是大清的太后,再是多尔衮的妻子,最后才是我的额娘。
  我受够了那些假意的欢笑,曲意的奉承,故作的媚态……我想要一个真是干净的世界。
  从她的笑颜里,我知道了原来这才是纯粹欢乐。
  她笑盈盈地问我:“你可是大哥的宾客?”他一愣,原来自己换下了那身沉重的龙袍,现在,他的穿着只是在普通不过的深蓝色褂子。
  “你大哥可在府上?”我收起惯常的冷淡,尽量是自己显得亲切近人。
  “大哥今日去了满香楼。”
  “满香楼?”
  她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眼中的笑意更浓:“你不认得路?那我带你过去吧。”
  等到了“满香楼”,原来就是他每次出宫必然会去的地方,只是每次都有人领路,自己就懒得记名字了。
  她笑道:“满香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呢,他们家的酱鸭做得可好吃了,有机会你一定得尝尝。”她管自己讲着,丝毫没有察觉一直跟在我身后那人的脸色。
  她不知道我是皇帝,她心中不必有什么忌讳,可以大胆地笑,大胆地说,大胆地走在“天子”的前面。
  她熟悉地在殿堂里穿梭,然后在一件雅阁前驻足,推门而入:“大哥!”
  我从推开的门中间,看到了她的大哥,我的带刀侍卫。他起身见我跟在她身后,匆匆就要下跪行礼,我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而后又指指他的妹妹,又指指自己,然后朝他摇摇手,他会意朝我点点头。
  “老兄,好久不见啊!”葛布拉上前殷勤地握住我的手,我笑着回应。这个葛布拉明明早上还在皇宫里见过面,撒气谎来却一点也不脸红。
  入座,她张罗着帮大家点菜,从菜单中抬首:“大哥可是约了人在这里吃饭?”
  “嗯,约了一个旧友在此叙旧,但他到现在还未露面。”葛布拉朝门口张望了一下,渐渐地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打趣道:“你不会是与佳人有约吧?”
  葛布拉端起茶碗,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不是,只是一个故人。”
  我见他不想透露,也就不再追问,转而看向那个还在研究菜单的姑娘,“葛布拉,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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