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梦的迷雾

于是，兰西姐姐从兰西夜不归宿说起说到李沁沁得了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再到流产，兰西姐姐足足说了一个小时，她以客观的语调说着，也不偏袒谁。李沁沁妈妈泪落如雨，处于悲伤之中，李沁沁爸爸的神色也变了，老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兰西爸爸拿茶杯的手在发抖，在卧室里躺着的兰西妈妈凝神听着，听着听着，腾地翻身爬起，砰地一声打开门，红着眼睛责备女儿：“原来你们瞒我们瞒得这么紧啊！”，擦了一下眼泪，气冲冲地道：“看来这个婚是非离不可了。我儿子有错，可是，你们，你们，你们的女儿竟然是这种人！可坑苦了我家兰西了。”话语很是难听，李沁沁妈妈气得全身发抖，大骂道：“都不是好东西！”，兰西爸爸喝了一口茶发话了：“亲家公，亲家母，俩孩子都有错，都不懂事，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不懂事，依您们看，这应该咋做才好？”，李沁沁爸爸道：“他们要离婚就离吧，离了好。离了好。”“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离了你叫我们女儿怎么办？她现在什么都没了，你叫她怎么活？”李沁沁妈妈骂她家老头，“我儿子还年轻，你叫他怎么过？”兰西妈妈大声质问李沁沁她妈。本来就箭弩拔张的俩亲家立即吵了起来，还拍了桌子，兰西姐姐在旁怎么劝都不是人，气呼呼地夺门而出。双方正争执不下，“老太婆，我们还是走吧！”李沁沁她爸突然伤感地对老伴道，“去哪里？”“去住宾馆吧。”“为啥要去宾馆住，这房子也有我女儿的一半，我们干吗要走？”“走吧。走吧。”李沁沁爸爸脸色灰灰地，说话有气无力，李沁沁妈妈看了一眼她家老头，不敢再犟，只好拎着包跟在她家老头身后，慢慢地下了楼，然后打的去了就近一家叫喜相逢的宾馆，安顿了下来。
李沁沁本身不想回家，但考虑到父母亲在家等着，故只好回去，也管不了冷遇与白眼了，她已经做好被轰炸的心理准备。谁知回家竟然不见父母，厚着脸皮一问才知道去了宾馆，气得几乎晕倒，“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她颓然躺倒在沙发上，嘴里喃喃着，脸色发青。“又不是我们赶他们的，是他们自己要走的。”兰西妈妈理直气壮。“他们为什么自己要走？”“还不是因为你！这能怪谁？”兰西妈妈很生气。李沁沁的心疼得抽搐，她的眼泪肆流，嘴唇发青，哆嗦着从包里掏出电话，可是父母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他们去了哪家宾馆？”她着急地问，“不知道。应该就在这附近。”兰西爸爸缓缓道。李沁沁一听猛地站起身，冲了出去。“他们在怪我，他们在怪我啊！”一路上，李沁沁嘴里都在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她伤害了她至亲至爱的父母。去哪里啦？去那里啦？站在十字路口，她的脚步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迈，她真不想活了，正在此时，兰西及时地发来了短信，只有三个字：喜相逢。李沁沁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向喜相逢宾馆奔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父母住的房间203，站在门口，她不敢敲门，只是掉泪，正在徘徊犹豫不决，大概是听到了声响，她妈妈来开了门，一把将她拉了进去，并以手势示意女儿什么也别说。正眯眼躺在床上的李沁沁爸爸，看了一眼女儿，又闭上了眼睛，“爸爸，妈妈，你们吃饭了没？我带你们去吃饭。”李沁沁小心翼翼地说，“对，还没吃饭，她爸，去吃饭吧。”李沁沁妈妈对老伴说，“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李沁沁爸爸皱着眉头说。“爸爸，对不起。”李沁沁小声说，“对不起？你让我和你妈脸都丢尽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李沁沁爸爸捂住胸口喘着气道。“老头子，你别生气，医生说你不能动气。”李沁沁妈妈劝慰着老伴，“死了好，死了好啊！”老头子叹了口气道，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回家吧，老伴。”“爸爸，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痛苦地李沁沁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她爸爸床边，扬起巴掌啪啪地抽着自己的耳光，哭着喊道。李沁沁爸爸闭着眼，神情痛苦。李沁沁妈妈伸出手抓住了女儿的手，“孩子，你好傻啊！”母女俩抱头痛哭。不知过了多久，“你还是要离婚吗？”李沁沁妈妈问女儿，李沁沁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于是，李沁沁妈妈打了很多比方想让女儿打消这个念头。俩人说着，李沁沁妈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她家老头，叫了两声：“老伴，老伴。”没有应声，也没有反应，突然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紧张之极，颤声喊道：“沁沁，快看看你爸爸怎么了？”李沁沁立即站起身，冲到父亲跟前，摇了摇父亲的肩膀，可是父亲还是没有反应，她颤抖着将手放到父亲的鼻孔旁，天！没有气息。李沁沁一下跌坐在地上。
第五十八章 离不了啊
天空黑沉沉的，飘起了细雨，风呜咽着，草木瑟瑟，凭添了一股悲凉之意。一只蛤蟆在池塘边跳来跳去，一条蚯蚓在一棵榛树下的泥里打滚，蛤蟆会跳到哪里去？蚯蚓是要钻进土里吗？李沁沁蹲在池塘边，像个傻瓜一般。她的眼睛一会儿盯着蛤蟆，一会儿又盯着蚯蚓，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能想，脑袋里却始终是她父亲躺在棺材里的模样，棺材是找人依照她父亲的身材现做的，棺材铺的伙计向他们述说着自己的“辛苦”，一个劲儿地抱怨材料的涨价，因此顺理成章地加了价，兰西和李沁沁都没吭声，为此，棺材铺的伙计冲老板眨眼并得意地笑了。棺材里，李沁沁父亲着一身白衣裳，身材愈显高大，手平放着，手指僵硬，那双既慈祥又威严的眼睛始终微睁着，李沁沁妈妈用手抹了好几次都无法使它闭上，“老头啊，你走得不心安啊！”李沁沁妈妈趴在棺材旁大放悲声，李沁沁跪在边上嗓子已经哭哑了，发不出声，只是流不尽的眼泪，兰西也不停地抹泪，造成今天的结果，是他不想的，他只想给老人一个交代，期望得到老人的理解，毕竟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实际上，年轻人总是这样想当然的将复杂的东西简单化，将简单的东西复杂化，认为自己的想法如此，老人也应该有如此想法，却不知生活中有一个词语叫：自以为是。兰西自以为是地认为这样做是尽到了本份，却并没考虑周全，不能不说造成这样的结果他没有责任。其实，他已经懊悔死了，心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全身发冷，跪在李沁沁妈妈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痛苦像蛇一样紧紧地缠住他，让他无法动弹，李沁沁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的身上原本已经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迈不动脚步，父亲的死是真的将她彻底击跨了，她没法活下去了，她一门心思想着死，甚至想好了方法。俗话说，知女莫如母，李沁沁求死的想法她母亲早已看出来了，所以，老人始终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在她家老头即将火化的前一天晚上，当李沁沁和兰西跪在她面前时，她声音低沉，语气缓缓地问二人：“还离吗？”，兰西低着头没吭声，李沁沁神色凄然，母亲说什么，她不知道。她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背着自己在铁路上唱他那些革命歌曲的情景，那时的天空总是那么蓝，风总是那么暖，父亲的歌声是那么具有穿透力，父亲唱一会儿，累了就坐在路边休息一会儿，然后从裤包里摸出一颗糖塞到她的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父亲还不忘给她讲一些革命道理和革命故事，最后总会做六字总结箴言：做人腰杆要直。她的思想正漂浮着，“我问你们，你们还离吗？”李沁沁母亲擦了一把脸抬高嗓门又问，兰西看了一眼李沁沁，转头冲李沁沁妈妈悲声道：“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让您操心了，爸爸已经走了，这是我害的，我们都太自私了，对不起，妈妈，您说什么我们都听您的。”李沁沁还是不吭声，她的眼睛红肿，脑海里还是父亲的身影，耳旁还是父亲的歌声，兰西用手摇了一下她，她还是呆呆地，傻笑着。“沁沁，沁沁，妈问我们话呢！”兰西大声在她耳边说。李沁沁心里一惊，方缓过神来，“离吧，离了好。”她嘴里喃喃道。啪的一声，李沁沁妈妈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你，你还是要离？好，好，好，离吧，反正我早迟要跟你爸爸去的。”，顿了一会儿，又道：“我告诉你，沁沁，你如果要离，那明天你们抬去火化的就不只你爸爸一个人。沁沁啦，你们这些孩子太自私了，你爸爸已经走了，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妈妈这都是为你好啊，呜呜呜。”李沁沁妈妈捂住嘴哀哀地哭泣着。见母亲这样，李沁沁珠泪滚滚，颤声道：“妈妈，妈妈，我，我，我听你的。”“好，你们今天在你爸爸面前发誓，永远不离婚，好好过日子。如果有一天你们做不到了，那时就是我离开这个世界去见你们爸爸的时候了。妈妈不是逼你们，请你们体会做母亲的心。还有，沁沁，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你要死，妈妈也不会独活，也活该老李家断子绝孙。”李沁沁妈妈抽泣着说。兰西和李沁沁都点了头，发了誓。兰西是抱着无法言述的痛苦与愧疚，而李沁沁的心呢？却一下跌到了冰点，想死也死不成，想活又活得难受，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而于兰西父母而言，对于不离婚的决定他们尽管心里存有想法，但面对李沁沁爸爸的突然离世，他们内心充满了愧疚与不安，因此也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于是，李沁沁和兰西陪着李沁沁母亲抱着她爸爸的骨灰盒回了老家C城，安葬好了李沁沁爸爸后，李沁沁妈妈执意要陪在她家老头身边，始终不愿意跟随他们俩回A城，其实，李沁沁知道，这是她妈妈心疼她，怕给她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