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月河

  “雁鸿，你看，我这儿有一张相片，上面有你，你母亲，还有我…..”晏锟再次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个精致的钱夹子，抖抖索索的从钱夹子里取出一张陈旧的小黑白相片，他把相片送到雁鸿面前，雁鸿把头扭到一边，并不看相片，他又把相片送到许书伟面前，许书伟接过相片，相片上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每一个人都甜蜜的笑着。“这是雁鸿刚满一岁的时候，我们到相馆去照的……”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走吧。”
  “我知道，雁鸿，我的出现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你没有思想准备，一时之间，你不能接受。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尽过一点儿父亲的责任……一想到这些，我就难过，一想到你，我就心痛……”
  雁鸿见晏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站起来，冷漠的说到：“你不走，我走！”
  “我走，我走。”晏锟见雁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他赶紧站起来阻止了雁鸿，神情痛苦的离开了打印店。
  许书伟手里还拿着那张旧照片，他把照片递给雁鸿，雁鸿接过相片，她看了看，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相片！清理妈妈遗物的时候，在一本旧杂志里，我无意之中找到一张这样的照片。在看见那张相片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他长得啥样，我们家没有一件有关他的物品，更别说他的相片了。从我记事时起，我只问过一次我爸爸，当时我妈很伤心，她哭了，她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说：你没有爸爸。她说那话的神情我永远都忘不了，太绝望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绝望的神情！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问过爸爸的事情了。”
  “这么说，他真是你的父亲？”
  “或许是吧。天底下，哪有胡乱认女儿的人呢？”
  “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要认他吗？”
  “哼，他太一厢情愿了。凭什么他想认女儿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女儿了？那我妈妈呢？一想到我妈妈，打死我，我也不会认他的，绝不！”雁鸿泪流满面的说到：“我不可能原谅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晏锟都到打印店去。雁鸿并不和他讲话，也不看他，她只顾做自己的事情。许书伟礼节性的同他打过招呼，再给他倒杯水，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话好讲。
  “雁鸿，昨天下午，我去看过你母亲了。”晏锟并不期望雁鸿会和他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说到：“我没有想到，她已经去世了……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母亲和你了。”
  “你不要和我谈我的妈妈。”雁鸿语气生硬的说到。
  “我希望能够补偿你。”听到雁鸿抛过来一句话，晏锟喜出望外，自从第一天雁鸿和他讲过话，这几天还是第一次和他说话，他急忙说到：“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补尽父亲的责任，虽然有些晚了，不过，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吗？”雁鸿一直在打文稿，“我不需要。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不喜欢你，一点儿都不喜欢。”
  “你是我的女儿，我很喜欢你。”晏锟一点儿都不介意雁鸿对他说什么，只要她和他说话，他就很满意了：“我很高兴，你长得很像我。”
  “我很遗憾，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愿意长得像妈妈。”
  “是啊，如果像你妈妈多一点，你会更漂亮。”
  “不要谈我妈。”雁鸿生气的说到：“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好，我走了，明天我再来。”晏锟站起来，对许书伟点了点头，说到：“再见。”他心情愉快的离开了鸿书打印店。
  
第二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1-6-7 17:23:13  字数：3757
 二十八
  雁鸿又开始做噩梦了，在梦里，她又回到了让她担惊受怕的学生时代，听不完的课，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题……
  在一间雪白的教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堂严格的数学考试。监考老师神情严肃的从每一个同学身边慢慢走过，不时拿眼睛打量一下正在专心做考试题的同学。雁鸿紧张的看着桌子上的试卷，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没有一道题她会做。她绝望的看着周围的同学，他们无一例外的轻松愉快的答着试题，有一个同学回望了她一眼，非常自信的冲她笑了笑。雁鸿不好意思的埋下头，她看着试卷，使劲儿的想，使劲儿想，可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听见监考老师的脚步声，他正朝她走来，越来越近，她非常害怕，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于是赶紧假装在答题。即便是炎热的夏天，她也很少流汗，可是，现在她浑身是汗，依旧一个字也不会写，一道题也答不出来。她感到后背发冷，感觉到监考老师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她无助的抬起头，惊慌的望向监考老师，正好碰到监考老师失望的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她满脸通红，羞愧难当，急忙埋下脸……
  她孤独的来到一处茂密的树林，树林里迷雾沉沉，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她用手摸索着身边的树木，树干是潮湿的，她抬起头，向天空望去，却发现树木没有叶子，光秃秃的笔直的枝干直插云霄，她就像置身于树木的牢笼，她的身边全是这样光秃秃的树木，它们将她层层围住。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她怎么走都走不出这林子。突然，她听见天空一阵撕裂的声响，她惊惧的抬起头望向天空，只见天空里有无数双奇怪的眼睛，闪电一般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她，她惊恐万分，想躲起来，却无处可躲，她想逃跑，却双腿发软，根本迈不开脚步……
  雁鸿挣扎着睁开眼睛，她还没有完全从梦境里醒过来，一时间搞不清楚，是梦还是真实的经历，不过实在令人沮丧，“怎么会一道题都答不上来呢？太可怕了，居然一道题都不会做……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睛，半空中令人发怵的眼睛……”雁鸿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一道惨白的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阴沉沉的月光，凄惨的照在屋里的地面上，床上，家具上，她明白了她不过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而已。她回忆着刚刚做的那个梦，然而梦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了……
  “你怎么不睡觉？又做梦了？”许书伟也醒了，借着月光，他看见雁鸿背靠在枕头上兀自坐着。
  “我又做梦了，一个可怕的梦。”
  “什么梦？和上几次的一样吗？”许书伟也坐起来，他随手打开电灯，看见雁鸿满头是汗，“你怎么了，这么多汗，头发都打湿了。”说着，他起身到卫生间拿来毛巾，帮雁鸿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做这样的噩梦，我总是梦见自己做不起题，连最简单的题都做不来，心急如焚，醒来就是一身汗。离开了学校，远离了考试，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现在，噩梦又开始了……”
  “你是不是觉得有压力？”
  “我不知道。我们同时丢了工作的那段时间，我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是因为你的父亲吗？”
  “可能是吧。”
  “雁鸿，你真的不打算认他吗？”
  “认他？不，不可能。我不能背叛我妈妈。”
  “你忘记了，你妈妈是要你认他的，她希望在她走后，会有一个人来接替她，像她一样来爱你。”
  “我知道，妈妈是怕我孤单，不过，因为有你，我并不觉得孤单。我妈妈的一生太寂寞了……”
  “雁鸿，和解吧！”
  “和他？不，绝不。”
  “和你自己，你这样老是放不下你们的过去，你会一直做恶梦的。”
  “你睡觉吧，我去冲个澡。”
  第二天清晨，许书伟早早起床，做好早饭。他来到卧室，原本想叫醒雁鸿，一起吃早饭，看见雁鸿睡的正香，他没有叫她。许书伟回到厨房，独自吃完早饭，给雁鸿留了字条，到打印店上班去了。
  许书伟刚到打印店不久，晏锟又来了。
  “雁鸿没来？”晏锟没有看见雁鸿，有些失望，他问到。
  “我走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昨晚，她没有睡好，我给她留了字条，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她身体不舒服？”
  “不是，她这几天，睡眠不好。”
  “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
  “你看出来了？”
  “是啊，我很高兴，我很快就要做外公了。”晏锟对许书伟笑到：“你应该让她多在家休息，电脑、复印机对人体有辐射，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我知道，只是我们的店刚开不久，我对打印的活儿不怎么熟悉，很快我就能独立应对了，到时候，雁鸿就不用到店里来了。”
  正说着话，有人进来要复印身份证，许书伟起身给他复印了两张，收了六毛钱。
  “你们这样挣钱，太辛苦了。”晏锟看见许书伟将六毛钱放进抽屉里，对他说到。
  “最艰苦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像现在这样，有一份工作，不用担心失业，我们就很满足了，我们生活的很愉快。”
  “你是怎样认识雁鸿的？”晏锟异乎亲切的问到，不是因为许书伟是雁鸿的丈夫，从一开始，他就对许书伟抱有好感。
  许书伟把他和雁鸿如何相识、相恋，以及刘开芝生病住院治疗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晏锟。
  “雁鸿恨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晏锟听完许书伟的述说，黯然的说到。
  “不，你错了。雁鸿心里没有恨，她从来没有恨过谁，只是，她对她母亲的感情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