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未央

手在微微的颤动，不知道该写什么，脑海突然闪过一段话，于是提笔写道：
  “当我离开你的时候，如果你的心会痛，眼泪忍不住要留下来的时候，记得赶快抬头看看天空，当天依旧是那么的广阔，云依旧是那么的潇洒，我的离开，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天荒地老
  最好忘记
  山盟海誓
  力竭筋疲
  相聚分离
  身不由己
  缘有尽时
  情无绝期！”
  这哪是什么“休书”啊，自己看了不禁凄绝一笑，随手取了旁边的信封，把信放进去。站起来，只感觉全身冰凉，一点热气也无。缓缓的经过他的身边，转头再看他一眼，月光正好洒在他如雕刻般的俊颜上，那样孤独，那样悲哀。强逼着自己转过脸去，再看，我会不舍。“婉淳……”他的声音明明从背后传来，却悠远的仿佛隔了万水千山，他不再唤我“淳儿”，叫“婉淳”，怕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吧，他甚至还不知道我到底叫什么。“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吧，忘了这里的一切！”
  我不要再听他说任何的话，逃似的跑了出去。半路碰到了玲儿，她见我神色不对，就探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拉了玲儿往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我收拾着衣服首饰。玲儿看着奇怪，就絮絮叨叨开了，她只以为我和张谷兰争风吃醋和胤禩吵架了。
  “格格，我跟你说啊……”
  “玲儿！”我制止了她接下去要说的话，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在她面前，“玲儿，这些年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陪在我身边，我们虽然名分上是主仆，感情上却像姐妹，我要走了，这些东西留给你。你是我的人，这里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如果将来遇到了喜欢的人，就跟八爷说，他会放你走的。”
  “格格，你在说什么呢？”玲儿不解的看着我，“格格，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过的事你跟玲儿说。你要走也带着玲儿啊，你是要回额附府么？玲儿跟你一起回去！”
  我摇了摇头，强忍着泪水，“这回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带上你，你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八爷。”
  玲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预计到了严重性，水汪汪的大眼已经蓄了泪水，哽咽着说道：“玲儿这辈子是生是死都要跟着格格，格格去哪儿玲儿就去哪儿！”
  我见说不动她，只能想了个法子骗她出去一阵，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屋子里点上了无色无味的“迷魂香”，自己则事先服了解药。过不多会儿，玲儿就昏睡过去了。
  离开的时候，身上没有带一样东西。走到后院，沐浴在凄凉的夜色中，不无意外的发现后院空无一人，后门敞开着。我走了出去，没多久，就融入了人声鼎沸的夜市。
  我如行尸走肉般的游走在街上，贝勒府越来越远，脚步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转到街道的拐角处，想扶住墙，却阻止不了身体的坠落。完全陷入黑暗深渊前，一抹熟悉的身影蹿到我面前，紧紧的抱住了我。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幽窗冷语一灯孤
  直感觉自己已经狠狠地堕入了梦魇中，前世今生，来回穿梭，画面反复，如同电影的放映，一帧接一帧。
  当意识有点清醒过来的时候。我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四周围很静。外头却像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答滴答”不停从屋檐上落下。还刮着风，窗户被吹得“吱呀吱呀”地叫。我慢慢地张开了眼。这才发现天竟还黑着。屋子里暗暗的，不经意间扫到窗边站了个人，背对着我。
  “你醒了！”声音从他的喉间传来，那么遥远，那么熟悉。他转过身来对着我，向我走近，他的身影，他的脸庞，融在夜色里，是那样的模糊不清。我在记忆里搜寻着他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他问，“不认识我了？”
  是，胤禛，我是真的不认识你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你，虽然隐在黑暗里，但我也能感觉到你不再是那个整天摆着“万年寒冰脸”的四贝勒了，眼前的你多了份岁月里沉淀下来的稳重与淡定。手上戴着一串佛珠，身上幽幽的散发着一股檀香味儿。原来传言四贝勒近来虔心礼佛是真的。
  他见我不说话，也只是陪我沉默着。眼睛一直盯着我。“这是哪里？”我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街头，还差点晕倒？”他没有理我的问话。
  “我……我……”
  “你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我找大夫看过你，说你伤心过度……”胤禛逼视着我，又问，“为什么？”
  一天一夜，我居然睡了一天一夜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心里想着得赶紧离开，“我没事！”我随意的敷衍着他。起身掀开被子，穿上鞋要走。还没迈出脚步，就被胤禛抓住。
  他的眼里已蕴了怒火，“告诉我，胤禩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我拼命摇了摇头，他却推开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是我的错，如果那天我接受皇阿玛的赐婚，如果那天我带着你就那样不顾一切狂奔而去，今天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不，不是你的错，也不是胤禩的错！是我，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想起过往种种，不禁又泪水盈眶，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和月。人生若真的有“如果”，倒不如说，如果我没出现在这里，也许，就不会伤你们的情，伤我的心了。
  “胤禛，我真的该走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
  他突然走过来抱住了我，“我不会放你走，我再也不会放你走！既然你已经离开了他，我就绝对不会让你再回去！”
  “胤禛，你放开我！”想要推开他，却反而被箍的更紧，我再次用尽全力推他，却不防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辗转吮吸，我紧紧的咬着牙，不让他得逞，他却狠狠的咬了我的唇，我吃痛了一下，还未及反应，他的舌已经长驱直入。他总是这样，这样霸道的欺负我。身体还在挣扎着要推开他，眼泪已顺着脸颊滚落。全身的力气像瞬间被他抽去了一般，没有力气挣扎，也不想再挣扎，胤禛，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的脸触到了我的泪，这才停止了“肆虐”。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已近乎哀求。
  他冷冷的看着我，眼里是有恨的吧，发出的声音更冷：“不放。”说着向门口走去，跨出门槛转身关上了门，只听他在外头说道：“好好给我看着里边儿的人！”
  “是！”外头传来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应和，中气十足。
  我想如果他真不愿放我，我是逃不出去了吧。
  天渐渐的亮了，只是因为天气的关系，下完雨之后，仍旧是阴沉沉的。已经是秋天了，眼看着窗外萧瑟的样子，真教人忍不住的要悲凉起来。这时外头有钟声传进来。我隐约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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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我认输了！”
  “哈哈哈，四爷，和你下了那么多回棋，这可是你第一次认输啊。”见空大师爽朗的笑道。
  胤禛优雅一揖，嘴角挂了一丝苦笑。
  “你有心事！”见空大师直言不讳，“是为了后院那女子？”
  被一语道破，胤禛脸上并没有惊讶,“我正要跟大师说这件事，可否让那女子暂住在那里？”
  见空大师淡淡一笑，“佛门为世人打开方便之门，有何不可，只是那女子是否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呢？”
  胤禛拿起放在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她会愿意的。”
  大师沉吟了半晌，闭上眼睛默念道：“阿弥陀佛……”
  
  和见空大师用过午饭后，胤禛来到了婉淳呆的那个屋子。一个丫头正好从屋子里出来。那是很多年前，胤禛从街上捡来的一个孤儿。
  “姑娘吃饭了么？”
  丫头是个哑巴，手里比划了半天，意思是说婉淳自从胤禛走后，滴水未沾，连饭也不肯吃。
  胤禛本已气极，转身要走。转念一想，她才醒过来没多久，这样不吃不喝的，说不定又会伤了身子。终是心有不忍，于是又转身推门而入。见婉淳端坐在椅子上，桌上的饭菜还好好的放着，没有动过。
  还没等胤禛发话，婉淳已经先开了口。“如果我愿意留在你身边，你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么？”她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是一抹嘲讽的笑，“不愿意吧？那你如何要我呆在你身边，将来又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他看着她，她还是喜欢这样的咄咄逼人。永远都不会留给他解释的机会。其实只要她问，只要她要求，只要她肯，他便愿意抛下眼前的一切，什么王子贝勒，今生最大的愿望只是盼得她相伴，陪她泛舟江上而已。
  “当你嫁给胤禩的时候，我以为此生是绝无机会了，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了。！”胤禛的声音很低沉，几乎快连自己也听不到了。
  婉淳别开头去，不再看他。两人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胤禛一直在一旁看着她。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溜走了。直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释怀的神情，那样子似是放下了积压已久的郁结。嘴角勾着一抹绝美的笑意。自然，超脱，光华四溢，像是能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胤禛想起她曾经说过，她不属于这里。此刻他终于有点相信了，她美得不似人间女子，倒有点像落入凡尘的仙子，这样想着又觉得她像湖中的明月，只要轻轻一掬，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