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未央

我问道。
  “额娘……”小小的人儿皱眉道，“阿玛走前就叮嘱我，说额娘常睡不好，爱在夜里走动。这几日下那么大雨，额娘小心着凉。额娘若真睡不着，不如旺儿打套功夫给你看？”
  我心里又是安慰又是好笑，弘旺虽然比一般孩子早熟，但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我笑道：“傻孩子，这下雨天的，又这么晚了，打什么功夫？”说着执了他的手，“走，回去睡觉。”
  
  ******
  大雨终究是停住了，只是这连日的大雨，使得京城郊外的百姓受灾严重。不知道胤禩他们回来的路上情况如何。心里担忧着，就想着去寺庙里拜拜。这事若换到了21世纪，我肯定不会做这么迷信的事情。而如今的我，在这个时代生存了十几年了，很多事情人力不能为之的，只有依靠着鬼神之说，给心里一点安慰。
  带了几个府里的随从，向城外的普静寺出发。来到山脚下，就有迎客僧来引路。上山的路上看到很多衣衫褴褛的人。我问道：“师父，怎么今日山上有这么多人？”
  “福晋有所不知，近日连场大雨，城外百姓受灾严重，近日四王爷在山上赠药派米，大家现都赶着上山呢！”
  说着，我们已经快到山门了，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寺门一直排下来。远远地看到胤禛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正派米给一个灾民。
  “福晋，这里人杂，还是让贫僧带福晋绕道走另一道门吧。”
  我点了点头，跟在僧人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外头接受胤禛的慈善捐赠，寺庙里面倒没有什么人，显得极其清幽。我跪在佛前默默祝祷。忽闻身后有脚步声，跨门进来。身后隐隐传来来人的气息。那是一股很熟悉的，他身上独有的檀香味儿。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默默双手合十跪在佛祖面前。心里却是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你在祈求什么？”
  我睁开眼，拜了三拜，起来转身看向他。眼前的他，平静淡然的外表下掩藏不住他争夺天下的欲望。今天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笼络人心而已。
  “没什么，只愿佛祖有灵，让天下太平，国运昌隆。”顿了顿，继续道，“希望你们兄弟和睦共处。”
  “哈哈哈哈哈！”胤禛狂笑，“和睦共处？！”他转瞬便敛了笑道：“还记得十三弟吧？这些年养蜂夹道的非人生活，你可知道胤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说出这四个字。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你我心里都清楚不过！”
  我愤然道：“毙鹰事件也几乎要了胤禩的命，难道这还不够么？”其实我们心里早就清楚那次的事件根本就是胤禛做的一场“好戏”，这种情况下被我挑明了，他也不反驳，上前一步，就狠狠地用手箍住我的下巴，一把把我扯进他怀里，眼睛里满是恨意，“但他还活着！若然佛祖有灵，胤禩一党对兄弟的残害，还有……”他深深地看着我，眼刀深深地要剜进我的心里去，“还有你的背信弃义，都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心里凄苦，胤禛一句话就出卖了他自己，终究还是因为我，我回望着他道：“你真的这么恨我？”
  “对！”他丝毫没有顾忌，“爱有多浓，恨就有多深！”说完，将我的脸甩开，转身要走。他的力气很大，我被甩在了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我急急的喊：“如果我能帮你呢？”
  他身形一震，顿住在原地。
  “如果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你是不是可以放我们一条活路？”我的声音近乎哀求。
  “你能做到再说！”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尘埃落定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康熙帝病重。皇宫戒严。胤禟，胤誐已经连续好几日来八爷府。我答应胤禩不再干涉他们，但要求是他们有什么行动也不许瞒着我。
  胤誐：“八哥，九哥，皇阿玛已经病了许久。今天隆科多又突然戒严九门，不许我们随意进宫。你们看，是不是皇阿玛……？”
  胤禟皱了皱眉：“十弟，你不要胡说。”
  “九哥，不是我胡说。”胤誐越说越急，“你也知道这隆科多是四哥的人。之前四哥表现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倒是得了皇阿玛的欢心。如今皇阿玛病成这个样子，这太子之位又悬着，我看要不赶紧叫老十四回来。”
  我站在胤禩的身后默默地听着，如今我是唯一一个知道历史走向的人，若我能冷眼旁观也就罢了，可现在分明就在这暴风的中心，能做什么呢？我答应过他，要帮他得到他想要的，而我想要的，只是眼前这些人的平安而已。历史上对于最后胤禛得到皇位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最多的是说他趁康熙病重，篡夺了皇位。如今我却不太相信，皇阿玛其实还是很喜欢他的，尤其是胤禛有个好儿子，弘历颇得他的皇爷爷的喜欢，几个月前还被皇阿玛接进宫去。
  “我已经写信给十四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胤禩这会儿开了口，他说着又回头看了看我，继续道，“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样说着，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过去开门，吉利见是我就急急道：“福晋，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急传您进宫。”
  “现在？我一个人？”
  吉利喘着气道：“恩，来的公公说是皇上急诏。让您立刻进宫！”
  想到皇阿玛的身体，我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急忙道：“好，我马上进宫。”
  “淳儿。”胤禩走了过来，眼神中透着担忧，抓着我的手有点凉，“进了宫，自己小心！”
  “恩。”我用力的点点头要他放心。
  
  一路走到乾清宫，脚上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宫外站了许多宫人，还有一个穿着官服的，这个人我见过几次，不是隆科多还能是谁。李公公也站在门外。他们仿佛都在等我，一看到我，李公公先迎了上来，神情很奇怪，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带了哭腔，可又怕犯了忌讳而极力克制着：“格格，您快进去吧。万岁爷等着您呢。”说着为我推开了门。我顿了顿，四下看了看，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这个时候他去哪里了？
  我走了进去。远远地见皇阿玛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目，微弱的呼吸。我慢慢的靠近他。康熙，这千古一帝，终是要走到他生命的尽头了。
  “来了？”他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
  我走到他近前，跪在地上，“婉淳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他费力的睁开了双眼，无神的看着我，“起来吧，坐到朕的身边来。”
  我坐了过去，“皇阿玛，您找婉淳来有什么要吩咐的么？这个时候您应该好好养病才是！”
  皇阿玛摇摇头：“有些话要吩咐你，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说着闭着眼睛歇了歇。
  我不想对着他说一些“不会的，您老会长命百岁”“您是万岁万万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些我说不出口，我是学过医的，我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作为胤禩的妻子，他对他儿子所做的，我虽然能理解，但是不代表能完全原谅。我沉默着。
  皇阿玛突然道：“老四，和老十四，你觉得谁更适合？”
  我震住了，我没有想到皇阿玛会问我这个！但是我该怎么回答？只怕怎么答都是错，说错一句话，我可能就再也走不出这个皇宫了。
  “四哥和十四弟都是您的孩子，他们两个怎么样您最清楚。婉淳只是觉得要担起天下重任者，必要心怀天下，行长远之计。并不是打赢几场仗来衡量的。”这话刚一出口，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可能心里一直记挂着对他的承诺，这才不自觉的说了这些话。我终究还是把自己逼到绝境了。
  谁料到皇阿玛却说：“果然最了解朕心意的还是你，不偏不倚……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着伸出手费力地指着不远处书架上最高处的一个盒子。“你去拿过来，把笔也拿来。”
  我把东西拿齐了来到皇阿玛身边。
  皇阿玛：“把盒子打开。”
  我听话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卷圣旨，打开来，最前头赫然写着“遗诏”二字，内容长篇累牍，我根本无心看下去。只看到了最后的那一行字“朕亦欣然安逝。”在看回去，却发现少了最重要的内容，皇阿玛并没有写要传位给谁。我看向皇阿玛。
  他闭着眼睛，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只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没做，一直憋着这口气。
  皇阿玛的声音很低很低：“朕说……你写…….”
  “是”我应道。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写好了么？”
  “好了。”我答道。
  皇阿玛又睁开眼睛，颤抖着手从枕边拿过皇帝印章，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在遗诏上盖上了印。一切尘埃落定。皇阿玛倒了下去。
  我怔怔的跪在那儿，眼前发生的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地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不相信自己亲眼看着这千古一帝的陨殁，我也不相信是我促成了雍正帝的诞生。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皇阿玛要让我来完成这遗诏，为什么要让我来见证？
  乾清宫门被推开了。我看向门口。胤禛端着一碗药进来。我想起了一些野史关于这一段的记载。有一个说法，康熙帝其实是被四皇子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