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

第20章


这下连何琛也疑惑起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尚未言语,江澄却不容他多说,剑身微颤,“唰”的一声又刺了过去,这是他家传的“追风逐影”剑法,他天资聪明,年纪虽轻,修为已是不俗。
那人见这一剑刺来,不慌不忙,右手背剑,江澄迅捷无比的一剑已被他挡住,随即反手一剑,竟是顺着江澄剑锋削了上去,这一招若是着实,江澄五根手指只怕就要当场废掉。
他挡第一剑时尚是玄门正宗剑法,这一剑轻灵诡谲,却已是海南派的剑招了。
但江澄又岂是寻常人物?他不避不闪,手腕一翻,反向那人双眉间刺去,“追风逐影”以快闻名,后发先至,这一式已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果然那人不愿硬拼,回手撤剑,在江澄如此攻势之下,竟又反攻了一招,逼得江澄也不得不撤剑,这一式已是看不出是哪里的剑招了。
三招一过,江澄心如明镜,单以剑法而论,自己实不及面前这人。他微微冷笑一声,左手探入腰间,刹那间一条银色长鞭如天外游龙,乍然而现。
这一下他左鞭右剑,一走轻灵之势,一现紫电之姿,配合的恰是天衣无缝。十招一过,那人身上压力渐重,他心中有事,不愿恋战,连环三剑刺出,逼退江澄一步,随即扬手一鞭,叱喝一声,那黄马得了主人号令,飞一般向前跑去。
江澄、何琛二人的坐骑是战马,亦是百里挑一的好马,但与那黄马比起却是大为不如,追赶了片刻,官道上只余烟尘滚滚,早不见了那人踪影。
何琛问道,“那人身上有甚么异样?你为何对他动手?”他也未想江澄能即刻做答,毕竟刚才碰得几个钉子已经不小。谁知江澄却回答了一句,或者说,是反问了他一句:
“你知道那人方才说得一句是甚么?”
何琛摇首,他也隐约想到江澄当是因此动手,却实在想不到,那人经过他们时,自语的一句话竟是:
——“石敬成果然要对戎族下手……”
那一句是波斯语,不知江澄为何会晓得。
天近傍晚之时,二人离青州尚有一段路程,便在青州附近的明月城中寻了一家客栈投宿。
明月城原是玉京周边五郡十二城之一,虽不甚大,却自有一番风流繁华。何琛以马鞭指着门前牌子上“云起客栈”四个字,笑道:“这座城的名字好听,单一个客栈,却也有这般雅致名字。”
其实若是何琛一人,必不会住这等昂贵所在。但江澄世家出身,哪肯屈就?无奈何,何琛也只得跟着他住了进去。
但价钱贵一些,自有贵一些的好处,何琛见里面布置精细富丽,院落内更是繁花似锦。不由赞叹不已。江澄却指着东南隅一个院落,道:“那里还罢了。”
小二忙点头哈腰的陪不是,道:“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那个院落已被一个北方来的大商人包下几天了,您住这边的房间可好?”
何琛笑道,“还是这些关外的参商阔绰。”又向江澄道,“我看这里面的房间也很好,不如住下吧。”
江澄冷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对,便向里面走去。小二在前面带路,何琛跟在后边,几人刚要进门,却听隔壁的房间一响,一个人推门走了出来。几个人恰好打了个照面,各自惊讶不已。
从江澄和何琛隔壁走出来的人,竟是他们在路见遇见的那个异族年轻男子!
十 故人
三人骤然相逢,心中各自惊讶,
云起客栈中人来人往,总不成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且以这人剑法,取胜殊为不易。何琛沉声道:“朋友,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那异族年轻人看了他一眼,低低说了一句话,却仍是何琛听不懂的古怪音节。
“……”
何琛求助似的看了眼身边的江澄,却见江统领又是一副视若罔闻之态。这下何琛心头火起,暗道你我毕竟份属同僚,何必如此!
他正要开口发作,江澄却颔首应道:“好。”
那异族年轻人点一点头,自入客房。
江澄也自顾向客房走去,他未回首,口中却道:“那人说,欲知身份,青州再见。”
何琛心中更加惊讶,这般看来,那人对自己二人行踪亦是十分明了,他武功又高,此刻正临与戎族决战之即,他究竟意欲何为?正思量着,前边走的江澄忽然转过身来,他猝不及防,二人几乎撞在一起。
江澄看得却不是他,一双秋水明珠一样的眸子直盯着东南隅那个院落。
离得这般近了,何琛才发现,江澄一双眸子,竟然是重瞳。
传说重瞳之人是大贵之相……也不对,何琛自嘲摇一摇头,李后主也是重瞳,但一个亡国之君又有何矜贵可言?
他不再多想,顺着江澄视线看去,见那里不知甚么时候多了两个青衣人,左边一个人身形修长,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一眼望去,绝非寻常人物。
但江澄看的却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人。
那个人几乎被他身边人遮去一半,披一件青缎披风,面容苍白,远远看去,并无特异之处。
何琛不解,却见江澄已转回身来,继续前行,却自语了一句,
“那个人,是在哪里见过呢……”
介花弧与谢苏在云起客栈中住了几日,谢苏身体略有好转,这一日,二人在院中闲走,未想倒遇上何琛等人。
谢苏还记得何琛,对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却没什么印象,却觉那年轻人一双眼睛如锥子一般盯在自己身上,不由诧异。
介花弧也注意到那两道目光,笑笑道:“走了这一会儿,我们回去吧。”
第二日,何琛和江澄离开客栈时,隔壁房间也已经空了。江澄没说甚么,只向东南角的院落里又看了一眼。
客栈的另一隅,介花弧换上了一身轻便装束,向谢苏道:“谢先生,今日天气甚好,我们一同去见一个人如何?”
谢苏看向他,眼神中有疑问。
介花弧笑道:“我们去见一个能解先生身上阴尸毒的人。”又道:“此人医术高明,只是行踪不定,最近我恰好知道他在梅镇,离明月城不过二十余里,正好与先生一同前往。”
谢苏并未留意他后面言语,只听得了前半句,反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
介花弧笑道:“梅镇,先生放心,这人虽然脾气古怪,但当年曾欠下我一个人情,定会为先生医治的。”
谢苏没有再说甚么,换上一袭青衣,与介花弧一同出了门。
此时已是残夏,自明月城到梅镇一路上花飞如雨,落红满地。
谢苏坐在马车内,一路之上,他一直未曾开口,神情恍惚。
介花弧坐在他对面,他也发现了谢苏情绪异样,伸手一敲车窗,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速度慢些。”
“是。”
车外恭谨答话,驾车人是介花弧随身的刀剑双卫,与当年的疾如星身份仿佛,二人甚少抛头露面,是介花弧手下极得力之人。
车速慢了下来,介花弧笑道:“此处距梅镇尚有一段距离,先生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谢苏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不同,诧异道:“车速怎么慢下来了?”
“……”
介花弧原当是谢苏毒伤发作,此刻看来,似乎又并非如此。
任他再怎么心计深沉,此刻却也猜不透谢苏心中所想。
马车行了一段路程,在一个江南小镇停了下来。
小镇三面环水,寒江一道支流几将小镇包围,唯一的一处出口长了大片杏林,此刻已过花季,绿叶满林,杏子成阴,自有一片清幽气象。
介花弧挑开车帘,笑道:“此处并无梅树,不知为何却以梅为名。”
谢苏眼望窗外,缓缓道:“梅镇的竹叶青在江南小有名气,这里酿酒最有名的,便是一户姓梅的人家。”
介花弧饶有兴趣地看向他:“谢先生原来对此十分熟悉。”
谢苏缓缓道:“是,我在这里,曾住过一段时间。”
介花弧微微怔了一下,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寻思。
刀剑双卫和谢苏一道留在镇外,介花弧言道那名医师脾气甚是古怪,故而烦劳谢苏暂且在外等候。
谢苏默默应承,走下马车,刀剑双卫不即不离跟随在后边。
江水泠泠,谢苏在江边一株杏树下寻了个位置坐下。
过去三年的时间,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梅镇的景致却一如往昔,时间在这个自成天地的小镇上,似乎并未留下甚么痕迹。
谢苏在江南的最后一段时间,正是在梅镇度过。
当年他与朱雀结识后不久,朱雀便返程回京。他离开后时间不长,谢苏便搬了家,来到寒江畔的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盛产以寒江江水酿出的竹叶青,名字叫做梅镇。
朱雀是个重情洒脱之人,然而他毕竟是石太师手下,相聚数日足矣,谢苏无意深交下去。人生如雪泥鸿爪,何必着意。
他没有想到,朱雀在第二年的春天,又来到了江南。
他也不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朱雀自请而来。
暮春时节,傍晚时分,风中夹带着花朵的芬芳。
朱雀着一身绯红长衣,独自走在青石长街上,腰间的无涯剑锋芒微现,乍一看去,他并不似石太师的得力干将,朝中的四大铁卫之一,反而更似一个江湖人,一个鲜衣怒马,飞扬潇洒,以三尺剑鸣天下不平的青年俊杰,江湖剑客。
他负手走在路上,神色愉悦,心情显然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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