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

第42章


“十部轮回”究竟是甚么?有人说那是一群高手,有人说那是一队死士,也有人有其他说法,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相同的一点便是:“十部轮回”绝不可沾,遇者必死!
至今为止,十部轮回一共也只出手过三次,但仅这三次,已足以成为江湖中人的噩梦。
第一次,单人独剑闯入大内刺杀皇帝的天山第一剑客莫凭栏惨死在十部轮回手下,看过他尸体的人甚至分辨不出那还是一个人。
第二次,留驻京城的戎族三百刀客哗变,竟至冲入宫中,这三百刀客全部为十部轮回所杀,无一活口。
而第三次出手,却还与生死门有些干系,是时月天子暗下毒药,武林中号称外功第一的铁血门门人大半中招,狂性大发,竟在白昼闯入金銮殿,逢人便杀,幸而当时十部轮回在场,而自那以后,江湖上便再没有了铁血一门。
有人或许会惊讶,为何十部轮回这三次出手均是在皇城之中?只因这十部轮回,本就是大内侍卫,极少出京。
而谢苏对这十部轮回更是了解。他知十部轮回中人均为高手,但杀人凭借的并非武功,而是阵势。
“十部轮回”既非高手之名,亦非死士之名,而是阵势本身的名字,这阵势原出自太师府,乃是石敬成与青梅竹一手所创,引入宫中之后,又加入了诸多变化,那却是连谢苏也不知情了。
谢苏看毕,却是先看向介花弧,“难怪介堡主着意要我下江南。”语气中既非心灰意冷,亦非萧索无奈,不过是单纯的就事论事,却令介花弧听得略有羞愧。
这一次他要谢苏下江南,一来是为了与石敬成谈判时多一样砝码,二来便是他已得知石敬成竟然调动了十部轮回,而天下间若说还有可能破解这阵势的,也只有谢苏一人。
倘若谢苏恼怒无奈,都是情理中事,但谢苏从始至终均是宁定平和,纵有伤心之处,那也绝不是为了罗天堡亏待过他。介花弧一生并无钦佩过甚么人,然而到了现在,谢苏在他心中位置,却也不由产生了微妙的改变。
黑云压城城欲催,暮色之间,忽然起了一分极细微的变化。
谢苏放开手,将介花弧交给一边的刑刀,道:“介堡主,你的情报似有不准,十部轮回已经等在前面了。”
他又道:“十部轮回阵势中是我所创者约为十之四五,入宫之后,其中大抵又加入了一些变化,我并不能保证定破此阵,若半个时辰内我没有出来,你们便避入云深不知处,或有一线之机。”
随即他转向白绫衣,诚诚恳恳地行了一礼,白绫衣被他惊到,忙道:“谢先生……”
“对不住……”
对不住,成婚第一日便要你担此风险,我若出事,还望你好好活下去。
这些话,谢苏并没有说出话,因为白绫衣已斩钉截铁截断了他,“没有对不住,便是成婚一日,我也是你的妻子。”
于是谢苏不再多说,白绫衣这几句话,果然令他放下心来。
他向阵内走去,没有回头。
谢朗若有所思地看向白绫衣,为他目光所视,白绫衣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那是她深爱过的男子,却也是令她痛苦绝望、几乎寻死之人。
谢朗笑道:“你怕我做甚么,你放心,我虽不忌讳有夫之妇,但不会碰谢苏的女人。”说罢,他竟也向那“十部轮回”之中走去。
谢苏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前方不远是一片稀疏树林,寻常人看来并无异样,谢苏却知:十部轮回,正隐在这树林之中,甚至这树林有可能亦是虚幻。能不能破阵,他心中并无十成把握。
介花弧猜测得并不完全,谢苏来江南虽是自愿,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利用,谢苏不是圣人,说一分怒气也没有,那是绝不可能之事。
正走着,忽听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竟是谢朗,诧异道:“你来做甚么?”
谢朗笑道:“奇门遁甲之术我也略通一二,一同去吧!”说罢,径直向前走去。
谢朗身怀异能,谢苏大抵也推测得出,但他并未想到谢朗竟甘愿冒此风险,与他一同破阵。
看着前方身影,谢苏面上不由带了分笑意,疾步赶了上去。
十八 月落
明明是残夏,谢苏、谢朗二人走入树林之时,却听到脚下传来踩踏到落叶才会发出的“沙沙”声音。
谁也没有奇怪,此刻就算天上忽然下起鹅毛大雪,二人眼睛都不会眨一眨,在这个阵势中,眼前出现甚么都有可能。
谢苏一路前行,他在手中藏了十几枚小石子,每走三步或七步,他便掷出一枚;而走到一定距离时,他间或会射出一只银梭入林,悄然无声。
做这些事情时,谢苏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他动作虽流畅如行云流水,神色却十分凝重,显是每走一步都是经过精密计算。
谢朗走在他身后,他身无武功,却无须谢苏照顾。他所行路线又与谢苏不同,进三步便要退一步,所行方向曲折离奇,毫无次序可言。
在谢苏银梭所向之处,谢朗也会丢一点东西,只不过他丢的东西,乃是云阳七巧堂的小颗霹雳雷火弹。他一路行来,烟雾弥漫,劈啪作响,煞是热闹。
在二人身后,树林开始逐渐发生微妙的变化。原本的落叶流金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夏末的正常景象,连道路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果然先前的树林只是幻象。
没有人回头,直到树林边缘,谢苏方才停住脚步,谢朗在他身后上前一步,二人并立在一处。
“从这里起,我们便要进入十部轮回了。”谢苏道。
原来方才二人进入的,不过是入阵之前的外围掩护而已。
谢朗一改往日的随意轻佻,安静倾听。
“当年设计十部轮回时,我按照太极两仪的方位设计了阵势轮廓,然而内里诸多细微变化却与两仪八卦全然无关,其中我加入的变化有东瀛鬼忍术、苗疆移山大法等十一项,多为偏门左道,有三四种变化除他们本门弟子外,大概也只有我一人知道。”
谢苏平淡道来,语气并无丝毫炫耀之意。谢朗以往对这阵势略知一二,此刻暗想,以世间最光明正大的道家法门包含世上最偏门恶毒的变化,也真亏谢苏想的出来。
谢苏又道:“但余下一十二种变化却并非我所设,且十部轮回入宫之后,是否会将阵势进行修改,我就不得而知了。”
谢朗想了一想,笑道:“细微处添补些大抵会有,整体布局却不会变。”
“哦?”
“以我这等才华卓绝,熟知天下阵法之人尚且想不出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布局,皇宫里那群人又怎能想得出来?”
谢苏失笑,心道这算甚么理由,也亏他说得出。
谢朗续道:“皇宫里能人是有的,多半也有人会知道些你也不晓得的旁门左道加入阵中,但说到全盘布局,那却是要有相当心胸之人才能做出。然而若是如此之人,又怎会甘愿一辈子困在宫里当个侍卫?所谓宫里那些高手,不过是些小本领、小格局,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
这话才是谢朗本色,骄傲刻薄,却又一语中的。谢苏摇头一笑,凝望前方。
十部轮回共有八门,分别为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谢苏未曾思索,径直便向死门走去。谢朗跟在他身后,一面走一面还笑,“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是你的作风。”
谢苏没有回头,道:“走这个门,最快。”
谢朗笑道:“最快?这里几个变化,要多久?”
谢苏道:“从死门走,只须经过9个变化。”他停了一下:“一炷香之内破阵。否则风生水起,再难出来。”
谢朗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只有一炷香时间!他算是胆大妄为,没想到谢苏狠起来,简直是连命都不顾。
死门看上去并不大像死门,稀疏几株灌木,地上洒了些水,竟还有几个脚印清晰可见。谢苏上前一步,忽然身形暴起,不知从地上甚么地方抽出两把剑来,疾如星火一般插在地上的脚印上。
剑身入地三寸,再难刺入。谢苏迅捷无比地转动地上的两把剑,一转之下,地上竟出现了一个太极阴阳鱼图案,两把剑便是鱼中双眼。谢苏再一用力,那太极阴阳鱼恰好转动一周,而剑身处,竟汩汩地流出血来。
他再一回手,一只银梭骤然射出,直入一块巨石之中,那巨石看似坚硬,银梭入内却如插入豆腐一般,只听轰然一声响,巨石登时碎成数块。
谢朗赞道:“用毒眼阵的毒剑毁去死门的门户,一只银梭毁了移山大法,谢苏,好漂亮!”
死门门户、毒眼阵、移山大法,尚不算这十部轮回中最难的阵法,但若如谢苏这般破得干脆利落,却是不易。
谢苏继续向前走,举手之间,又毁去了十部轮回的两个变化。
并不是谢苏真就胆大妄为到了定要在一炷香内破阵,只是他身上的阴尸毒虽经谢朗医治,并未痊愈。这一日来奔波不住,方才的摄魂大法又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几已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
但是谢苏不能倒下,介花弧经方才一役,半年内已不能动武;谢朗虽有本领,身无武功,莫非叫刀剑双卫又或白绫衣维持大局不成?
他连破阵中五个变化,第六处乃是南疆传来的血雾阵,并非他当年所设,但谢苏对此阵亦有所涉,他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剑,以倒七星步法自阵中疾速穿过。
因时间所限,谢苏每次破阵,总会选择最为迅速的方式,如这血雾阵,亦有更为安全的方法解破,但谢苏着实没有多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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