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别抱

等到烛光刹那间变亮，众人终于适应了光亮之时，环顾四周，哪还有桃色的轻纱身影？唯有那只被佳人触碰过的红印酒杯稳稳地在桌子上停留着。这还真像是一场梦，等到周边的一切都在明处时，曾经的美丽都消散了，却反而令人更加回味。
    然后，那只酒杯被取走了，被放在舞台上，等着某位看客将之买走。
    无颜看着此起彼伏的报价声，忽觉有些麻木；看着台上的无宝幽默却又引众人升价的言行，明明这样的事重复了很多次，可他每一次都是那么活跃好动，一点也不厌烦疲倦，大概是那光闪闪的金子银子，实在是样好东西。
    听到公子找她，她立刻离开了这个喧嚣的地方，直接通过小径奔到天下第二楼。穿过幽深的曲径，一路上落英缤纷，望着两旁正在落叶的树木，看来秋天到了。
    “无颜，你还是穿得素朴一些吧！”一进门，没想到公子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她换衣服。
    她低头看了看轻薄的衣衫，“难道不好看？”可这还身衣裳是公子亲自画出来的，他会否定自己的得意之作？还是说，他嫌她穿得太不正经了，可这不是他要求的吗？
    “当然不是。有哪个人敢说妩媚姑娘不好看？有哪个人还能将妩媚的感觉如此完美地表现出来？只是，与这样的你谈公事，很容易走神的。所以，还是换成那个能让人静心的你。”
    无颜忽的展颜而笑，“我是怕公子等，所以连衣服也没换就来了。何况公子的定力不是一般人能匹敌，怎会因我而闪神？公子就爱说笑，尽取笑人家。”公子小小年纪，有时却总爱说些不合适的话，但谈到正事时，那一脸的严肃认真让人不禁产生错觉，仿佛眼前是一位年过三十的男子，而非十几岁的小小少年。心思有时比她还要细腻许多，但有时又纯真，恍若孩子，这真是个复杂难懂的少年。至少，她看不透。还有那背景，也从不知晓丁点，只知，他只会在寒冷的秋冬季来到繁城，天气一变得温暖，便又离开了。
    公子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现在我都快说不过你了。”无颜望着那一叠纸，便极自然地伸手接过，想来公子又有新的目标了，这定是他的详细计划。正当她想看时，听到公子说道，“东州的造船术一直是轩辕最厉害的。我打算建一批船，一批最好的船。”
    ‘东州？’无颜听到这两字，有些恍惚了，是自己听错了吗？“公子是想让我去东州。”她试探地问道，很想听到公子的反驳，可却令她失望了，回应的只有一旁叫息儿的孩童写字的声音。好半晌，才道，“为什么要我去？”她好不容易去过一趟了，为何还要去？何况除了她，还有无宝、渊叔啊！
    “其实，我是故意让你去的。无颜，人不能总活在过往。”
    无颜没想到公子会这么说，她以为没人知道她长埋心口深处的秘密，也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知言片语，恍若她没有过去一般。“我没有活在过往。”
    “那么就去验证一下。笑着面对以前的一切，去证明自己已经走了出来。无颜，我相信你。何况之前你不是去过东州了吗？还说服了聂明远都督领兵前来支援。”
    公子说的对，她为何一直要逃避，这明明不是她的错，那她为何要像个胆小鬼一般怯懦呢？她已经不是昔日的胡宝珍，而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商人了。不管是因公子的命令，还是摆脱过去，她都得去东州。许久的沉默之后，便道，“公子，我会去的。”而后抬起头，带着淡淡的微笑走向门口。她相信，一切都能成为走过的脚印，风一吹便吹散了。
    “等一下。”
    无颜不知道公子还要说什么话，只好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麻烦你准备一份属于莫家的族谱，将所有姓莫的人按年龄排布写在上面。”
    无颜惊愣了，忽而又开心地笑了，“我们真的会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那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喜悦以及几分不确定。
    “对，我们会是关心彼此的兄弟姐妹，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有联系，不会消失。”
    “我又有家人了！无宝他们知道了，一定很开心。谢谢你，公子。”虽然她名叫莫无颜，姓莫，但是一直以为那是莫家下属的标志。虽然与无宝他们关系亲密，但又有几分疏离。公子虽待他们不错，有时甚至觉得像是亲人一般相依为命，但那声公子的称呼却让他们不敢有过多的期望。却没想到，今日的此时此刻，公子竟然愿意真正的接纳他们。她以后会有一个家了，再也不会有那种没有根的感觉了。她一定要去告诉无宝、紫夜、紫月、紫枫、紫玉他们。她相信，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与她一样，渴望有一个安定的家，不管在哪儿，都有牵挂的亲人。
    “大姐，你叫错了，应该是九……弟！”
    她真的很高兴，听到公子，不，应该是九弟说到九字时的停顿，没有多想，那必是因为九弟跟她一样激动，这也是一种对这个莫家的自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