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娘子

第20章


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本来就没什么。」梁以柔笑了笑,尽量轻描淡写的说:「我毕竟是沅国来的人,皇上要提防着我也情有可原,只是委屈了齐硕,身为公主却要沦为牵制、监视刖人的棋子,所以说,你谁都可以惹,却不能惹了齐硕。」
  其实梁以柔心里也明白,她是沅国来的这是一层关系,另一层是她公主的身分。
  一个公主不足为惧,但一个当过女宰相的公主就不得不防了。
  她最明白这些帝王的疑心与手法,却不以为然,而齐硕既然没做任何伤害自己及腹中胎儿的事,她便息事宁人,况且对于那个齐硕,她一直有种很模糊的亲近感和好感……或许也是幼时相识?梁以柔如是想。
  「我竟是没想到!赫连息未那混蛋……」完颜千里动了气,「怎么不早告诉我?」
  「觉得没必要而已,皇上的所作无可厚非,因我而伤了你们的情分就不好了。」
  「他这样不顾及情谊,我早就不将他当成兄弟了!」
  梁以柔这样一说,就更显得赫连息未卑鄙了,他提防着以柔,又以她性命为由要胁自己成亲,只因为君王的疑心病,他害了三个人的幸福,赫连息未他怎么能这样自私!
  然而饶是这样,梁以柔居然还在为他们的情分着想,不想让他们因此而决裂。
  「别意气用事。」梁以柔安抚他。
  「那如你所说,我就去……」完颜千里不情不愿的开口。
  「将……将军不好了,公主她……公主她……」可话未说完,就听门外婢女叫道。
  「她怎么了?」完颜千里以为她又要了什么花样让自己过去,有些不耐烦。
  「公主她留书出走了!」
  
  接到线报消息的时候,赫连息未正在养心殿百无聊赖的批摺子。
  朱砂笔在奏章上勾勾画画,心思却有些恍惚,总有些不祥的预感,直到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殿内,并且告知了他那个消息的时候。赫连息未才知道自己的感觉竟是这样该死的准。
  「你说齐硕她……留书出走了?」
  「是。」殿下的黑衣人单膝跪地,恭谨答道。
  「信上写了什么?」赫连息未匀了匀气,捏着朱砂笔咬着牙问。
  「信中内容大致写说公主已经有心上人,不能和将军成为夫妻,于是和那人……」
  「说!」赫连息未怒斥。
  「私奔了。」黑衣人硬着头皮答。
  「私奔?」赫连息未不可置信的说,片刻后怒极反笑,「堂堂东夷公主,居然和野男人私奔了!她……置我这个皇兄于何地,置我东夷于何地!」
  倏地敛了笑容,他用力拍案咆哮:「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不就全白费了?
  他总不能再嫁一个公主给完颜千里吧,为了监视一个女人,费他两个公主岂不是太亏本了?他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齐硕,以为她是几个妹妹中最狠辣的,却不料竟为了这儿女情长而坏了他的大事,苦心培养了这么多年,居然就这样……
  「皇上,还有一事。」黑衣人又说。
  「还有什么事,说。」赫连息未头疼的抚着额。
  「完颜将军已经候在养心殿外,准备……脱帽辞官。」
  而在几个时辰之前,完颜千里也对着梁以柔说出了自己辞官的想法。
  「为什么一定要辞官?你没必要为了我……」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习武吗?」完颜千里打断她,「当年我是太子的伴读,书读得也不错,当一个文官,也会有个很好的前途。」
  梁以柔不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完颜千里看她一眼,温声道:「因为我想着只有当了大将军,才能打到沅国,把你给抢回来。」
  「你……」
  「如今既然我已经做到,这个将军当着也就没意思了。」
  「你真是越发会说话了。」梁以柔笑起来,抬手抹了抹眼角,「净说运好听的。」
  「这可都是实话。」完颜千里佯装生气的板起面孔,又说:「现在那个公主留书出走,我倒是找到了由头去辞官了,我这算是带着你卸甲归田,以后就都没权没势的,对他来说应该是什么威胁都没有了,他也就放心了。」
  梁以柔神色动容,忍不住主动搂住他,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不后悔?」
  完颜千里笑起来,下巴抵着她的发心,「只后悔当年没法留住你,让我等了这么久。」
  梁以柔心弦颤动,闭上眼睛滑下一滴感动的泪来。
  
  几个时辰之后,完颜千里已经站在了养心殿内。
  赫连息未坐在案后,握着朱砂笔在宣纸上划来划去,脸色难看至极,「你要辞官?」
  完颜千里点头,态度不卑不亢,「末将无法留住公主,愧对皇上嘱托,无颜再为天子效力,所以肯请皇上成全,容末将卸甲归田。」
  「你是很善于打仗的。」赫连息未没头没脑的说。
  「常年舞刀弄枪,总会变得嗜血,杀红眼时,也就分不清敌友了,可有的刀,握久了就舍不得放下,不过总捏着刀,恐怕皇上也会担心的吧?所以倒不如放我离开,那柄刀我会带着,用它种田犁地,变得锈了、钝了,就伤不得人了。」
  赫连息未明白他的意思,梁以柔就是那柄刀。
  他确实担心梁以柔的聪敏用不对地方会成为祸害,但为了彻底磨去她的棱角而要让自己失去一员大将、一个好兄弟,到底值不值得呢?
  赫连息未缓缓板眼,将朱砂笔放下,幼时和完颜千里捉蚂蚱的景象快速的闪过,赫连息未的唇角上忽然浮上了些许的笑容,然而下一幕,却又变成了他登基的那日。
  他的皇位,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
  他几度被废去太子之位,但还是硬撑的爬到了这一步,骨肉亲情他已经没有了,何必又去在乎兄弟友谊呢?
  如果他日完颜千里真正的背叛他,他或许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他除去,与其到那日无法回头,还不如今日就放他走,这样他们就还是兄弟,赫连息未轻轻的叹了口气,再睁开眼时,发现手心被朱砂笔染红,像是抹了血。
  赫连息未眼眸一颤,扣过掌,「朕……准了。」
  完颜千里亦是一颤,单膝跪地,「谢皇上成全!」尾音颤抖,眼眶竟是不自觉的有些湿润了。
  他缓缓起身,撩袍后退了几步,迅速转身之后大步走到殿门口,在踏过门槛之前他又停下,轻声说:「赫连息未,再见了。」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阖上。
  殿外的光亮一丝一毫的消失,最终被殿门彻底隔绝,只剩下赫连息未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大殿中央,坐在那把龙椅上……坐上这把椅子的人,注定是寂寞的,所以说,阿里啊,如果还能相见,一定要和你再比试一场。
  赫连息未呢喃着,唇角扬起了抹寂寥的笑,随即又取了笔,拟了两张圣旨来……
  一张是完颜千里辞官的圣旨
  一张是以干预朝政而赐死庆妃的圣旨。
  
  庆妃被宗人府处以绞刑的那一日,正是完颜千里和梁以柔出发的日子。
  两人遣散了所有下人,另给了成伯和老管家充足的银两给他们养老,然后自己随便带了点行李便上路了。
  彼时梁以柔的肚子已有五个月大,胎象已然稳定下来,害喜的症状也减轻了不少,况且两人并不是赶路,而是游玩,走到哪里玩到哪里,当走不动的时候,就在那里落户安家,这样的生活才是完颜千里一直渴求的。
  完颜千里共租了两辆马车,一辆两人共乘,一辆装行李,两辆马车后,还牵着几匹马,都是完颜千里的最爱,他每次不顺气了就总要骑着马出去撒撒气,所以这几匹宝贝真是少不了。
  两辆马车缓缓的行到郊外,几匹马儿一匹牵一匹的跟在后面,走到郁郁葱葱的官道上,竟是像幅画一样,但一个从天而降的女子,毫不留情的打破了这恬静的一幕,红衣冷面的女子落到马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驾车的完颜千里。
  「齐硕?」完颜千里惊愕道。
  「怎么了?」梁以柔也探出头来,看到齐硕的时候也是一脸诧异。
  「完颜千里,找你有事。」齐硕腿一叉,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反手勒了勒缰绳,令马车稳稳停下,不至于太颠簸而颠了梁以柔。
  在目瞪口呆的两人面前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齐硕翻身下马,迅速的从怀里抽出张纸来,送到完颜千里眼前,几乎贴上他的脸,「在这上面签字。」
  「签什么?」完颜千里往后挪了挪,才能看清上面的字……休书?
  「快,我赶时间。」齐硕不耐烦的抖了抖休书。
  梁以柔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抹笑容,完颜千里却没明白过来,虽然他很希望休了齐硕,但她的态度也太积极了吧?
  这倒是诡异的刺痛完颜千里的男性自尊了,「你不是已经跟人私奔了吗?还来要休书干什么?」
  「这样才正大光明不是吗?」齐硕不能理解的拧眉,终于有了些表情,「不要这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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