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不想死而已,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他看了一眼陶诗序,有些歉然地对她说道,“不好意思,我把你牵扯进来,却没能把你送出去。”他撇了撇嘴,续道,“可我已经尽力了。”
陶诗序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并没有说话,她现在心里一团的乱,也根本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跟许蹇墨说什么。
倒是旁边的王勇,先是打量了一番许蹇墨,又仔细地看了一下陶诗序的脸色,因为在他看来,陶诗序是个女孩子家,年纪不大,加上从一到这里来开始,她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十分的害怕一样,这样心机浅薄的人,如果许蹇墨说的是假的,那从她的表情里面,就一定看得出来。
他看了一会儿,却没有什么发现,心里已经对许蹇墨的话信了七八分了。可是长久以来的谨慎性格又让他不能马上就做出决定,他又再一次地看了一眼陶诗序,方才一言不发地拉着白萱朝门口走去。
第六十八章一线(中)
待到他们两个走远,将门关上了,陶诗序才抬起头来,对许蹇墨淡淡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出去?为什么让他留下来?
许蹇墨先是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地一愣,随即便有些释然地笑了出来,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不好么?”眼下的他,才有这陶诗序从未见过的轻松和释然,仿佛那个即将被留在这个有生命危险的地方的人不是他一样。
高中时代的许蹇墨,总是带着淡淡的骄傲,对什么事情都很淡漠,仿佛这世间从头到尾就没有他关心的事情一样,和人交往,总是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陶诗序才知道,许蹇墨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从来都不在人面前提起家里的情况。他那样自傲的少年,感情上面洁净到近似乎有洁癖一般,肯定忍受不了自己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情的,可是偏偏那个女人又是赋予了他生命血肉的人,他就是连反抗都不能够。前段时间再次见到他,曾经的骄傲是没有变的,起码在人前是这样,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样宁折不弯的骄傲却变成了比尘土还要低贱的卑微。
陶诗序心中微酸,若是其他人还好一些,偏偏这个人是许蹇墨,她不想承许蹇墨的人情,可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拉进去而换成许蹇墨出来,那样她不会甘心的。
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手指甲都要把手心给弄破了,她才努力地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对许蹇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关你的事,他要针对的也只是我而已。你费了那么大心力的事业刚刚起步,还有你的……你妈妈,她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拆散别人的家庭逼死别人的母亲将你送出国去,这样的条件你更应该珍视才对,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到这里面来?”
她看了一眼许蹇墨,心里那句掩藏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我是杀死你弟弟的凶手,你放我在这里,正好可以为你弟弟报仇,你又何必用这么大的心思来救我还要赔上你自己?”
听到她这样说话,许蹇墨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还是刚才那副轻松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比刚才心情还要好,看着她眼睛弯成陶诗序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月牙状,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和旁的没有关系。况且······我一个人在这里,逃出去的机会说不定还要大一些。”陶诗序心知他说的是实话,自己一个女流,单就是身体状况都不可能跟他们男孩子比,如果真的到了要逃命的时候,说不定许蹇墨还要反过来照顾她。再说了,就是真要逃,一个人的目标也小一些。可是,纵然自己曾经那么恨他,要她将许蹇墨一个人放的这里,自己逃生,她也是做不到的。
许蹇墨却没有给她时间去思考那么多,只是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却有些低落了,“况且,我做了这些,也可以抵消一些我妈妈犯下的罪过,也让你,不那么恨她。”他语锋一转,突然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走不出曾经的心结,总认为我弟弟的死是因为你的关系,可是这本身就不是你的关系,那个时候一片混乱,说起来,我们人人都有责任······”他抬起眼睛看向陶诗序,清彻的双眼里是一片坦荡温柔,“我这些年知道你总是去看他,想要消弭自己的罪孽,可是你坐的那两年牢就已经将你曾经的过失也抵消了,你再也不欠谁的了。”他低头一笑,笑容中有着淡淡的苦涩,“倒是我,欠你的还多一些······”
陶诗序却没有他那么淡然,沉默下来,没有说话,见她不说话,许蹇墨又说道,“不过,也许王勇不会同意我的提议,到时候你就要受苦了。”她看了他一眼,许蹇墨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算起来,还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呢。”
陶诗序听了,也是淡然一笑,笑容中也有些自嘲的意味。果然和许蹇墨说的一样,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平心静气说话呢。以前高中的时候,她虽然喜欢许蹇墨,但是在她跟他表白之前,整整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两个人说的话一个手都能数得完、后来和他表白了,他们两个不是在吵就是许蹇墨压根儿不愿意理她,到了后来,就是她不愿意理会许蹇墨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陶诗序靠在身后的集装箱上面,昨天晚上和姜可晨吵架吵到那么晚,早上又那么早起来,与绑匪和姜可晨的妈妈斗智斗勇斗体力,身体早就已经疲惫极了,只是之前神经绷得极紧,没有觉察到而已,现在坐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仓库开门的声音弄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曾经发生的,她永远都不愿意去回想的那一幕,居然又再一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母亲从顶楼跳下来时的尸体,许蹇墨的妈妈那张小人得志的脸,还有许蹇墨和她共同的弟弟,那个孩子去世的那一刻,眼睛里的惊惶和留恋·····
不知道是因为做梦的关系,还是因为她睡姿不正确的原因,睡了一觉起来,陶诗序非但没有觉得解乏,身体反倒比起刚才更加疲倦了,只有头脑,到底是休息了一会儿,比刚才还是要清醒一些。她没有感觉到身上有多冷,低下头来才发现,原来是许蹇墨将他的外套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仓库里本身阴凉,陶又是直接坐在地上的,湿气重得很,如果不是有他的外套的话,她多半已经感冒了。陶诗序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想起刚才的那个梦,原本就矛盾的心,此刻更加烦乱了。她本想将外套递给许蹇墨,可是看到王勇带着白萱一起进来,捏住外套的那只手使了使劲,终于还是没有。
许蹇墨倒没有注意她这一番心理挣扎,自从仓库的大门打开之后,他虽然看上去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可是整个人的身体精神都已经全部调动起来,对他充满了戒备。
王勇进来之后,看也没有看陶诗序一眼,直接走到许蹇墨面前,居高临下地跟他说道,“你说的话我考量了一下,”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本来以为会引起许蹇墨的注意,那知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得已,王勇又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要我现在放她出去并且保证你的安全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蹇墨这才抬起头来神色淡然地对王勇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肯做到你所保证的,我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见他说得这么笃定,王勇反倒不相信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你和夏家的下一任家主是生死之交,齐家你也熟悉,可是我看,任何一个家族,都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做出太大的牺牲的。”他皱着眉头看着许蹇墨,“你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连我的安全一起保证?”
许蹇墨淡淡一笑,笑容中也带上了几分胸有成竹,“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这当中还有其他的人吗?”他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了,反倒是有些不耐一样,对王勇说道,“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早点儿做决定,免得麻烦得很。”他看了一眼陶诗序,又说道,“反正我能够为她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你要是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只能怪她自己运气太差了,招惹了那么一个男朋友,还把我拉了进来。”
他这些话,真真假假的,弄到让王勇分辨不出所以来,倒是一旁的白萱,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走上前来扶住了他的手臂,柔声说道,“你还是快做决定吧,免得夜长梦多。”经她这样一说,王勇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猛地装过头来看了一眼陶诗序,嘴角勾勒出个实在没有多少笑容的笑来,“人家都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连话也不说一句呢?”陶诗序一触到他的目光,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将头低了下去,一副连看他也不敢看的样子。
见她这幅反应,王勇瞬间也就没有了怀疑的心情,这样胆小,跟一般的女孩子差不多,他甚至觉得,自己本身就不应该将太多的时间放在陶诗序身上,更甚至的是,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抓来。他的眼睛在陶诗序身上转了一转,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对着陶诗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可算是走了大运了。”他扯了扯嘴角,继续皮笑肉不笑地对陶诗序说道,“你的那个男朋友还不算对你毫无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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