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天下

第76章


林清走过去笑着接口道:“能吃东西了就说明是好转了,总算是好转了!”
炎弈点点头,迟疑了下问道:“不知夕儿对这个孩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林清怔怔看着炎弈,过了片刻,转过身去,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抚着一盆君子兰的叶子说道:“我想要尽自己全力抚养这个孩子长大,说到底终究是我对不起他的父母,若当年不是因为我引出凝碧雪莲的事,乌云和哈丹也不用答应月风清借兵的要求,斡尔沁族也就不会合族灭亡。”林清的声音越来后来越慢慢低了下去,幽幽叹了口气,炎弈上前抚着林清的肩膀劝慰道:“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也别太自责了!”林清伸手示意打断了炎弈的话,转过身去,苦笑一声说道:“即使你不说,乌云不说,我也知道,乌云和王爷答应借兵,不过是为了还报当日的恩情罢了,乌云当时对我肯定失望极了,把孩子托付给我,也不过是无奈之下不得已的选择罢了,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抚养他的孩子呢!”
炎弈刚想要开口说话,林清抢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必定也是有所怨恨的,当日我没有赶在月风清之前借兵斡尔沁,才最终成了这样的结果,若当时我赶在月风清前面向乌云借兵,说不定乌云便不会死,斡尔沁也不会被泰赤所占,你的两万火焰军也许就不会送了性命!炎弈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完,我一直想着这些事情既然不是我所能操纵的,那至少我可以尽全力减少因自己所造成的可怕后果,可却不曾想到,饶是惹不起却仍然是躲也躲不起,为什么?炎弈,你别说话,你听我说!为什么我做什么也是错?我牵涉其中会有人因我丧命,可当我置身事外毫无作为时,还是有人因我丧命?我进是错,退也是错?我究竟该怎么做?我知道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有些事在所难免,可能不能不要这样?我真的不想在被牵涉其中,为什么有些人做事非得把我也拖下水?为什么把我当做掌中的棋子一般耍弄?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从荒漠醒来还是下山遇刺,亦或是早在我还不是林夕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些苦难?为什么?为什么••••••”林清边说边挥手再三打断炎弈,示意他不要说话,等到后来,林清歇斯底里地喊叫出来,弯着腰双手挥舞着,一脸的愤懑不堪连连后退着,一连串的问着为什么。
炎弈满脸疼惜的看着面前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失态发疯的林清,不知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心中闪过一丝寒意,记得林清曾对欢有度说过,待尘埃落定后,她也是要回到那里的,还记得她曾经言谈中不经意地说自己是‘你们这些古代人’,以及还有‘你们这里’、‘我们那里’的话,再想起林清曾经赠送给太后的一把扑克牌,见到的人无一不赞叹着心思的别出心裁,还有昭儿当日帮自己打探林清在林府的所作所为时,曾听闻林家大小姐的书法极其奇怪并自成一格,便是绘画也是稀奇古怪异常,而那些素日与众不同的思想神思和言行举止更是不胜枚举!炎弈怔怔看着眼前已经自己慢慢平静下来的林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为何再三地说自己不是林夕,说这个时代与她无关,难道她真的是独立于这个世道存在的还是因为她身上的雪莲胎记?难道每一个与‘凝碧雪莲’灵气相通之人都这么与众不同吗?
林清看着正一脸诧异不解看向自己的炎弈,微微收敛了神色,又恢复平日里林夕的模样身份来,轻声说道:“你陪我去半山腰处的林泉仙居一趟吧,我有话要对你和林安说。”
炎弈看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林清,怔了半刻,方才回过神来开口道:“好,好,得知雅商的墓便在这里,我正有前去拜谒的打算。”
林清点点头,回身吩咐了金风玉露准备了祭拜的物品,提着提篮,只和炎弈单独两人向山上走去。两人过大殿,转仪门,穿走廊,插花径,拾级而上,顺势而下,攀藤扶树,穿花绕柳,几经盘旋转折,花涧别院虽无去岁重阳时的热闹鼎沸,但满目葱茏,泻雪清溪却是无任何变化,甚至花树繁杂,落英缤纷反倒比去岁正茂密喧闹些。林清和炎弈一前一后向山上行去,待行到半山腰上的清凉瓦舍时,炎弈看到庭院外,水涧边新修了一座坟茔,心知是林安合无期的,伸手接过林清手中的提篮,将瓜果等物一一摆放好,又取过香烛点燃,按规按距行过祭拜礼后方才起身,转身看到林清正站在不远处一处突出来的石头上,远眺着夕阳晚景。
炎弈慢慢踱步到林清身旁轻声问道:“你想对我和雅商说什么?”
林清转过头来看了炎弈一眼,随即又转过了头去,径自远眺着不说话。但仅仅那一眼,却让炎弈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惊惧之感,那眼神太淡漠,太不屑,也太俯视天下睥睨苍生。炎弈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待脚步退出,猛然回过神来,忙又站回了原地,抬眼瞄去,看到林清仍是怔怔远望着,并未发觉自己的动作。
第九十一章 表述身份
林清轻轻开口道:“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心里激动欣喜异常,只道是世外桃源林泉仙居,哥哥看我喜欢,便住下了,记得那晚,林安曾问我‘待他日尘埃落定,夕儿可愿同我隐身山林长居于此?’”林清像是时光逆流又回到那日一般,神色陷入一片追忆之中,过了片刻才猛然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惜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不能知晓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等后来知道了我一直当做哥哥的林安其实是合无期假扮的,明白了一切也知晓了他当年说这话的意思,他却已经快要死了,记得在皇极殿前,他在将死之际,坦言告诉我他对林夕五年来的倾心情定,我当时被他的深情真意感动了,我一直不知道我眼中一直温润如玉的哥哥林安,对林夕竟还有着这样一份深情,当时冲动之下便想要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我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林夕,真的林夕已经死了,我不能让林安这么不明不白地糊涂死去,同时我也不能冒名领替承受他对林夕的一番情意,我刚说出我其实不是林夕,可惜他误解了我的意思,没听我解释便断了气,这是我最遗憾的一件事,也最内疚不安地一件事。”
林清回过头来,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好了,我已经跟合无期解释清楚了,同时也对你坦言了,我其实不是林夕,也不是月国梦兮公主,我其实是一个另一个时代另一个社会的一缕幽魂,我的名字叫林清,也许你很难以相信,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去年八月初二那日我莫名巧妙地出现在了沙漠中,然后借用了林夕的身体,于是便一直被别人认为,同样也是自己一直在努力扮演的林夕,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所以当时才会那么抗拒跟你成亲,其实不只是因为我觉得我自己的婚姻被当权者当做了一场政治交易而产生逆反抗拒心理,还有,就是,我当时觉得我跟你之间,以及我和这个时代之间都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一丝半点的关系。好了,你现在都知道了吧?我也该寻找一下回去的方式了,而你则应该找一个与你相配的人按照你们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而你目前的这个人选,就是晴柔,嗯,祝你们今后美满幸福!”
林清笑了笑,很现代地伸出手想要礼貌的和炎弈握一下手,看着自己伸出去的,空空地和空气相握的手,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即把手收回,抬头笑着说道:“嗯,忘了你们没这个礼节了。”抬起头才发现,炎弈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疑惑不解和疼惜不忍。看到炎弈的眼神,林清的鼻尖猛地涌上一股酸涩,忙抬头用力缩着眼眶,过了片刻,呼了口气,才重新换上笑颜说道:“天色不早了,该下山了!”说完转身顺着原路向山下走去。
林清刚走了几步,肩膀陡然一滞,身体被炎弈扳过来,抬头看到炎弈双眼圆睁着,如同要发怒地豹子般低声沉闷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残忍?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为什么?是因为晴柔吗?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我心里并没有晴柔,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倾心相对,我也正是一直倾心对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正视着我的眼睛看看呢?我不管你是谁,无论你是公主还是幽魂,是林夕还是林清,我只知道当日陵州客栈外树上跳下的是你,同我争吵的也是你,成亲成为我妻子的也是你,这些你都记住了么?你能不能正视自己的心一次?”
林清躲闪着炎弈的眼神,低头看到炎弈的暗红色长袍,蓦地想起了那日秋风镇上炎弈无意摸出来的那个荷包,荷包上绣着的是梨花,而晴柔在将军府中所住的院落正是‘梨香院’,听闻晴柔最喜梨花,梨香院中也因此便种梨花,经炎弈提醒,林清又猛地记起,当日自己躲在客栈外的树上时,炎弈曾用了一个暗红色物事向自己掷来,当时还知道是暗器,如今想来,应该也正是那个荷包吧!
林清心里闪过一丝嫌恶,猛地一把甩掉炎弈的胳膊,冷笑一声喊道:“你说这些有意思吗?你我不是生活在一个时代的人,有些事我很难跟你解释明白,你我今后都好自为之吧!”转身再次匆匆向前行去。
炎弈看着一脸嘲讽冷笑的林清,怔怔瞪大着眼睛,忽然,山下陵州城中传来击鼓的声音,是急事召集众将领的信号,炎弈忙向山下走去,追上林清也不顾林清挣扎,办拖半抱着林清快步向山下行去。
两人争吵时均是在盛怒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的一处山石之后,正站着一个伸手抚着小腹微微隆起的女子,听到炎弈对林清一字一句的表白,那女子脸色一阵阵煞白,尤其是听到‘我心中并没有晴柔’一句时,身体猛地一晃差点站不稳,直直看着炎弈半抱着林清下山离去之后,女子紧紧握着粉拳,指甲嵌进手心的肉里犹不自知,只见一双盈波杏眼中陡然现出一片片阴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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