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宛

第五十一章
    草丛中似乎有些响动，如果不是那熟悉的气味，诗宛可能真的会错过。
    “珠儿姐姐，可以麻烦你带我……”抚月不好意思地附到珠儿耳侧，珠儿犹豫了会儿：“这里离主子宫里还有段距离，我可以带你到附近的地方，可是王妃－－”诗宛好笑地看着她们细语，笑道：“珠儿，麻烦你了，本宫的衣服没什么大碍。”
    珠儿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有劳王妃稍候了。”
    “快走吧。”抚月似是很急地拉起珠儿小跑离开。
    往日的皇宫，每处当值的人特别多，今日是年节，大部分侍卫都被掉到了皇帝身侧，虽然只有巡逻的大内侍卫，归于慕守御的安排，倒也是无懈可击。诗宛挑了没人注意的死角，轻轻凑到从中，果不其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心疼地看着这个小丫头，拉过她：“玥儿？”
    小丫头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眸，在看到眼前人时透出一股惊喜：“大姐！”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盯着诗宛。隐城的四位阁主都是不可多得的绝世美女，不同于诗宛的婉约淡然，绿意的妖媚冷清，风少的潇洒帅气，熙玥的美，透着一股脱俗的美，灵慧如林间的妖精，纯真如山间清泉。
    轻轻拭去熙玥脸上的泪痕：“玥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大姐－－”蓝熙玥拉着诗宛的手撒娇，她可忘记自己是偷溜出来的，早知道就不遛这里来了啦。诗宛看着蓝熙玥另一只手极力隐藏啃到一半的鸡腿，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摸摸熙玥的头：“不用藏了。”一边哭，一边吃，真亏了她了。不过，“玥儿，告诉大姐，是哪个没良心的欺负了你？是要我的百里香，还是借用绿儿的丝丝，不然三丫头的竹药也不错，再不济，你的琳琅快开花了。只要玥儿想得出，大姐一定为你办到。”温柔似水地对着熙玥说道，吐出口的却是另一番冷冷的话语。既然欺负到自家人的头上来了，不回报回报怎么对得起自己呢。哎，自家妹子不争气，只能靠她这个做大姐的出出头了。
    蓝熙玥扑哧一笑：“大姐－－二姐还说她要去挑断那个人的手筋脚筋，”她还着实被吓了一大把，这才躲着逃到角落的。“哦？”眼睛一眯，二丫头隐密行踪，又多了一个不听话的小妹了，她这个大姐当得真是辛苦啊，“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玥儿举起左手发誓：“大姐－－不要了啦，你先回去吧，我发誓，等会儿一结束我就乖乖跟你回府。”她是女子，不是大丈夫，什么一言九鼎放在她头上可没用。等会儿大姐一走，她就脚底抹油开溜，心中的小鼓敲得当当响。
    “你大姐我实在是不放心啊，不然我还是让抚月先送你回去好了。”诗宛岂会不知道蓝熙玥想的什么，瞬间苦了一张脸的蓝熙玥讨好地看着诗宛：“大姐，那个，有暗香陪着我就可以了。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偷跑的。”只可惜，她的信用已经泛滥了。正想说些什么，身体僵硬了一会儿，“大姐，大姐我先走一步啦。”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身影。玥儿的轻功在她们几人中是最好的，诗宛暗叹了口气，看随熙玥追去的黑衣男子。是那个人！就知道那个小丫头不会听话！眼睛微微眯起，她们隐城的儿女，而不是任人欺侮的啊。
    草微微地动，凤轻轻地吹，玉人儿浅浅地笑着，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
    “小姐？”抚月仰起头，看着诗宛。
    珠儿低下头，不看诗宛：“王妃，请随奴婢来。”
    “不必了。”珠儿一时讶异，抬起头看着诗宛，“王妃？”
    “本宫突然不想去了，有劳珠儿了。”珠儿正想反驳，一时不察对着诗宛的眼睛，竟不自主地软了身子，诺诺地应声。她不知道为什么温柔婉约的王妃眼中，有着自己无法抗拒的威严与，高贵。
    这是诗宛所未曾料到的。她的夫君，手臂上缠着一个妖娆娇气的女子，尽管那并不是他所愿意的。诗宛苦笑一声，脸上满是温柔的笑靥。真是难为了胡可心了，一向骄纵跋扈的郡主，居然也会有费尽心机讨好人的一天。
    胡可心也看到了走近的诗宛，身子没有离开慕守御反倒是更加贴近了，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很准，尽管先前诗宛的表现很无害，她还是从心底感到不安。慕守御的眉头皱了皱，却没有推开胡可心，只淡淡地说道：“请郡主自重。”
    诗宛微笑着靠近，完美地行礼：“夫君，久等了。宛儿参见可心郡主。”听到诗宛的称呼，胡可心脸色一僵，想到慕守御在旁边，细声细气地说了句“免礼”。她相信诗宛不过是一个软弱的女人，丞相再大，恐怕也大不过她的祖父吧。胡可心太不会隐藏了。诗宛浅笑在心，她恐怕是忘了一件事，虽然不愿意承认，现在朝廷二分之一的权利，可是在诗厉的手上呢。
    诗宛仿佛是没有看见胡可心对慕守御的大献殷情，大气地入座，反倒是远处的诗厉，看到这一幕，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偏偏二夫人还在故作忧心地说着：“这可心郡主长得也是天仙之姿，哎，宛儿啊。”“闭嘴。”她是第一次听诗厉如此严厉地对她，愣了一会儿，冷冷的目光撇着诗宛。将军夫人又如何？说不定不久就被打入冷宫，成为下堂妻呢，思及此，嘴角勾起。抬头看见诗宛雍容地对他们举杯。
    孰胜孰负，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明明是如春风般的笑容，竟会感到一丝嘲讽，是起风了吗？
    二夫人惶恐地收回了视线，这个诗宛，绝对不能留。
    “禀皇后娘娘，宛儿身体不适，可否休憩片刻，待晚些再来伺候娘娘。”诗宛笑看皇后。皇后点点头：“宛儿随小莲下去歇息吧。小莲，你跟着伺候王妃。”
    “那宛儿先去备着袭姑娘的花容。”皇后正欲点头应允，贤妃站起身：“皇后娘娘，不如让臣妾陪着宛儿去歇着吧。”贤妃脸上也有了些微的倦意。
    皇上一贯对这个如水般的妃子有着好感，替皇后答应了，年节的喜气也沾染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贤儿陪着宛儿吧，朕可是很期待宛儿替袭绿意带来的花容啊。”
    “臣妾遵旨。”贤妃亲切地拉着诗宛离去。一路上，两人都是清凉如水，本就不多话的气氛更是有些冷凝。
    “宛儿，你－－”屏退了宫女们，贤妃欲言又止。
    诗宛浅笑：“娘娘但说无妨。”
    “我现在并不是贤妃，只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子罢了。”
    “那么，这样说吧，静妍，你想知道什么呢。”心中明了，却还是不表露丝毫。
    贤妃苦笑：“宛儿，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我也宁愿，自己永远不曾知道。”诗宛的语气满是哀伤，“静妍，十八年之前，你在哪里呢。静妍，你有没有，想要一辈子珍惜的人呢？”
    贤妃凝视诗宛良久，缓缓说道：“那个时侯，我从来不曾知道，外面，是如此的让我心痛。”淡淡的回忆笼罩在贤妃的脸上，哀伤却美好，“如果我的女儿还在，今日，也该如宛儿这般大吧。”不知为何，心中的话就如此倾倒了出来。从来没有人知道，膝下无子的贤妃，也曾有过一个如花的女儿。
    诗宛也笑，笑得心痛：“如果我娘亲还在世的话，应该也是和静妍一样天天抚琴弄画，恬静优雅吧。”娘亲，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不是漂亮，是，美丽，“静妍，你是否还爱着那个人。”
    贤妃久久没有回答。
    诗宛仍是淡淡地问道：“静妍，你还记得吗，那个叫紫兰的女子？”
    贤妃抬起双眸，疑惑地看向诗宛，瞬间紧张地捂住诗宛的嘴：“宛儿，在这里，这两个字是绝对不能提的。”诗宛定定地看着贤妃，眼中清澈，却让看的人痛彻心扉。
    手慢慢地垂下：“罢了罢了。宛儿，其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这一辈子，无愧于任何人，只一件事，每当想起，都让我无法入眠。”坚定地看着诗宛，“可是，即使让我再一次选择，我还是会那样做。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紫兰郡主了。”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我只是没有想到，我都听了她的话了，她还要那样对待我的女儿。”眼底，慢慢染上了仇恨的颜色。
    诗宛轻轻地抚着贤妃的手背，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虽然怨她，可是，她从来不曾怪过她：“我相信。”贤妃的眼睛湿润了：“为什么？”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诗宛仰头，逼着自己不要流泪，“你只是一个娘亲，我不怪你。”
    “说吧，”贤妃镇定下来，“需要我做些什么。不用拐弯抹角了，其实，能够帮到紫兰郡主，无论如何，至少不久后，我就可以安心地见我的女儿了。”
    “静妍。”诗宛看着她，让她知道自己的认真，“你相信吗，你的女儿她，还活着。”
    贤妃愕然，随即狂喜地看着诗宛：“她在哪里？她好不好？……”诗宛示意她冷静下来，抱歉地看着她：“抱歉，现在我还没有办法让你见到她，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她很好。”
    “怎么会，怎么会，当初我明明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也许是听到了你的祈祷吧，好在她还留着一口气，等到了师父。”诗宛浅笑，“我保证，你终有一天可以看到她的。”
    “不用了。”贤妃狂喜过后反倒是冷静了，“我不能把她留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如果可以，宛儿，带她走吧，离皇宫越远越好，找一个喜欢的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对女儿的关心，门外的倩影，早已泪流满面，忍着不能自己，飞快地逃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