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朕非你不娶

16 我生了,也升了!


一晚上的折腾惊吓,我病了。窝在文经馆里,裹着厚厚的棉被,冷的直发抖。
    “大人,您可是身体不适?”瘦马见我一天未去前殿当值,便过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到我像烧猪头一样的脸把他给吓的不轻。
    我很抱歉惊吓了别人,尤其还是弱不禁风的瘦马。
    “水。”我有气无力,声音嘶哑。
    “大人您稍等。”瘦马三步并作两步慌张的去倒水,就像我着火了,他来灭火一样。呸呸,童言无忌!
    口渴之极,水在嘴边却不能喝。我没力气坐起来,汗已经浸透了我的里衣,瘦马正要扶我起来,要是拆穿了身份,那就更歇菜了。
    “突然……不想喝了。”我摇了摇头,咽了口口水,喉咙生疼。
    连杯水都能进退两难,看来我真是“否极”了,“泰”要是没空“来”,我去成不成?
    “大人?”瘦马端着茶杯一头雾水。
    我从被子里探出手,挥了挥示意他出去,冷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缩回。
    其实我从来没存过耍他的心思,像他这种一阵风吹过可能就得去衙门报失踪人口的体质,我哪敢?
    “大人,不如下官去请个郎中给您看看?您病的很重。”瘦马放下茶杯,忧虑的看着我。
    “不用,不用,我休息下就好,你先出去。”我心一惊,扯着嗓子叫住瘦马。
    要是大夫来了那我的身份铁定拆穿,到时候麻烦又来了,真成了“医得了病,救不了命”了。
    “可是……”瘦马一时没了主意,在门口踱来踱去,一边不放心我,一边又不敢贸贸然的去请郎中。
    其实我自己也不怎么放心,万一烧成白痴可怎么办?
    “你先下去。”慵懒磁性,清凉悠远,不是老妖还能是谁?
    问题是我现在正发烧,冷的厉害,能不能来点暖的?
    “喝水。”老妖眉带微怒坐到床沿,一手把我揽在臂弯里,白瓷一般通透的手端着茶杯,我一怔随即便低头大口吞咽,险些呛到。
    我耷拉着眼皮懒懒的瞟了他一眼,他一如既往美轮美奂的脸庞慢慢的浮上了光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当下意识到,我病的很严重。
    您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拜您所赐,要不是您哪根筋没搭好,把我弄来当这个狗屁芝麻官,我用得着昨夜吓的冷汗涔涔?用的着喝个水都这么尴尬?
    突然一阵冷风把我冻的一哆嗦,仅仅一瞬,离开了湿漉漉的被子反而没那么冷了,紧接着一阵暖流席卷了我的全身,无比舒服。
    老妖解下他的大裘,把我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轻柔的把我的头揽在他的臂弯里,把我打横抱起来。我缩在他怀里,瞥见他脸庞微微泛红,我恶狠狠的想最好传染给你!
    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让我安心,我倒头就睡了过去,有他帮我善后便没什么可以担心了。
    待我再次醒来天都黑透了,虽然浑身脱力软绵绵的但总算头不疼身体也不冷了,那种病痛抽丝而去的感觉让我轻舒了不少。
    “卿仪,你可算醒了,吓死人了。大夫,大夫,你快来瞅瞅。”远清神色疲惫,泛青的胡茬,顿时一股暖流袭过,或许于他而言我已经是朋友了。
    感动归感动,只是有一点小疑问,我昨晚一夜没睡,就算睡到明天早上也尚属正常吧?
    “大夫,如何?”低迷嘶哑的声音,我错愕的侧首望去,老妖?
    我下巴都要脱臼了,他一袭白衫不复平日的整齐光洁,纤尘不染,眼窝凹陷,沉如深潭的凤眸布满了血丝,乍一看才惊喜的发现,原来老妖落拓不羁不修边幅也是别样的魅力。
    我好奇的是他这一天究竟干什么去了?
    “这病来的甚是凶险,现已无大碍。吃副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大夫把着我的脉,捋着他的小胡子架势十足。
    “卿仪,好好的怎么病成这样?刚从兵部回来就听说你昏迷不醒。”远清发丝散乱邋里邋遢,身上还有淡淡的汗臭味,显然他是刚刚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没事,我就是累了,睡了一会儿。”我微微一笑想风情万种一下,可惜的是像破锣一样的嗓子很不配合。
    “什么一会儿啊?你整整睡了三天,大夫,这……”远清瞪大了眼,紧锁着眉头,想必他以为我脑子烧坏了吧。
    我睡了三天?看来真是太困了。
    “放心。”大夫捋着胡须好笑的摇摇头,不知是在嘲笑我的糊里糊涂还是远清的大惊小怪。
    老妖淡淡的吩咐,“灵剑,跟大夫去抓药。”
    “吃点东西吧,大夫说你身体虚弱,只能喝点清粥。”老妖从丫鬟手里接过碗,顺势坐到床上,薄唇微启,轻轻的吹着。
    我从不知男人这样也可以精致好看。一时呆呆的看着,正所谓不看白不看,白看谁不看?
    “我来吧。”远清看了眼老妖连忙上前,接老妖手里的碗。
    老妖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他不累,依旧不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自己来,你们都去休息,都够憔悴的。”我撑着床挣扎着坐起来,远清连忙给我拿了个靠垫。
    躺着不觉得怎么样,一坐起来顿时天旋地转。我才真的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病一场而不是大睡一觉。
    “张嘴。”老妖把粥送到我的嘴边,淡淡的说道。
    我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温热的清粥划过,我的心正在被软化。
    我轻敛下眼睑,老妖,你实在不必如此,你算计我,我能理直气壮的还击,你用怀柔手段,我最没办法了。
    “是不是有大事?”我吃到一半突然想到远清在兵部三天没回家,定然是出事了。
    “兵部有些急事处理,抱歉。”远清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我吃饭,我又想起了他拎着食盒在文经馆里到处找我的样子。
    我暗自发笑,轻摇了摇头,转过来却不敢直视老妖,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有点忐忑不安,温情脉脉还是老妖么?是我烧的眼花了还是他又要算计我了?
    “那少渊呢?”我想问老妖是怎么跟皇上解释清楚我们的“断袖关系”的,却一直没有机会。他这么憔悴,难道是去给我善后了?
    “殿下是守着你公子你,三天三夜没合眼。”丫鬟见老妖只是低首吹着手里的粥也不说话,便淡淡的回了一句。
    “少渊……”我垂下头不去看他此刻的样子,嘶哑的低唤他一声,感谢的话说不出口。
    老妖时时刻刻算计我,也真真切切关心我,让我前一刻对他咬牙切齿,后一刻感激涕零。如果他想用这样怀柔手段让我真心的为他效命,他成功了,他找到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我承认,此刻我对他真的讨厌不起来。
    老妖冷冷的瞥了丫鬟一眼,丫鬟知道逾矩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出声,转而对我说:“还吃么?”
    我摇了摇头,老妖把碗递给丫鬟,远清和老妖沉默不语走出了房间,我凝视着桌上的空碗出神。
    罢了,一年,一年后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这里,远离老妖,远离皇室。
    那天晚上我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时代皇权就是至高无上的,要是没有老妖我现在就是乱葬岗上的一具无名尸首。
    想起那对明珠我就毛骨悚然,您想啊,我可从来没拿出去张扬,皇上怎么知道的?要是没有人告密就见鬼了!
    被我找到那个告密的人,就绝不会让他舒服,我也是个相当辛辣的人!
    我在老妖和远清的精心照料之下,终于痊愈了,若不是怕变成加菲猫我还真想在继续“养病”养下去。
    有个小插曲不得不提,提起来我气愤至今。大病初愈尚在调养之时,我猛然想起了那对儿夜明珠,现在我连看他们的目光友善不起来,他们就是□□。
    于是我捧着它们到了老妖的书房,古诗有云:“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我此刻绝没这种文艺腔的小忧伤,我的想法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能用它砸死你!”
    而老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了句,他送出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收回,我若不要大可扔了。丝毫没有悔意,好像害我大病一场的不是他送我的这对倒霉明珠一样。
    我扔也不是,还也不是,最终只能捧着它灰溜溜的回房了。
    后来我才得知这对东西大有来头,名为“月魂”,就是这对“月魂”险些勾了我的魂。
    否极泰来是怎样一种厚积薄发的喜悦,我是无法体会了,因为我的人生正在向着我期望的反方向行进,而且步伐越来越快。
    正值大朝之日,我大病初愈回到文经馆,盘算着老妖给我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完成了,一道圣旨险些又把我弄回去继续养病。
    “文经馆书丞洛卿仪,品行纯良,为官恪谨,勤勉政务,卓有功绩。现擢升为正五品御前行走,即刻上任。文经馆书丞一职由书吏王志接任,钦此。”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生怕我听不到一样。
    我说您可以小点声儿,这是给我宣旨,不是给老兵宣旨。所谓的“卓有功绩”是指我编整了文经馆的书文资料么?那是为了给您宝贝儿子翻东西,甭记在心上了。
    老兵他们见我迟迟不接旨,以为我惊喜的还没缓过神来,悄悄的扯了扯我的袖子。
    也是,在他们看来,我一个上任几个月的书丞,短期内连升两级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才能轮到的好事,应该回去杀猪还神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我迟疑了一下长舒一口气,神色平静的接过圣旨。
    心底却在想,是要谢恩,我谢他全家!
    “恭喜洛大人了,皇上让奴才带句话,洛大人好生休养,为国效力。”公公走到我身边和善的笑着,未曾责怪我态度轻慢。
    究其原因,一来是我平步青云搞不好大有来头,二来是我真的大病初愈。
    我强挤出一丝笑容,“臣谢圣上。”。
    说实话,老妖虽然在相貌上没遗传他老爹,但刻薄的性子真是遗传了十之八九。
    他老爹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告诉我只要有一口气就得给他们父子干活。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可要请客。”老兵瘦马他们围过来一脸喜气的恭贺一张苦瓜脸的我,不明所以的还以为升迁的是他们。
    “一定,一定。”我笑着应承,转而似笑非笑的看着萝卜头,“恭喜书丞大人了,圣旨可要交与大人备案?”
    我一直在琢磨他头那么大,说不定是个可造之材,原来他的大脑袋里装的都是“坏心眼”。
    官职位缺,一般会有举荐的人选,即便没有也会按照惯例由所属的衙门太常寺按照资历升任文经馆中的书吏接任。
    他资历不及老兵瘦马,才智平平,怎么突然得到皇上的钦点?皇上怎么知道文经馆有这么一号人?
    这个从六品的书丞就是告密得到的赏赐吧!
    我真的是个很低调的人,不显山露水,和老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自问也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皇上不会有闲情逸致,特意安插人在暗中监视我。
    那对夜明珠只有萝卜头见过一次,而后我就收起来没再拿出来过。
    他不和常理的升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我此言一出老兵、瘦马、童工神色不自在,萝卜头窘迫心虚,艰涩的说:“不敢,不敢。”
    “不敢什么?是不敢接任书丞还是不敢备案圣旨?”我似是开玩笑般的说着,唯有萝卜头能明白我的话外之音,萝卜头弓着身子低头不语。
    “大人还是爱说笑。走走,下了值我们给大人践行。”瘦马不明所以的笑着出来打圆场。
    “一定,一定。这几月承蒙各位同僚关照,今日我做东,一个……都不能少。”我似是对大家在说,却始终似笑非笑的盯着萝卜头。
    萝卜头脸色惨白,手足无措。他一定以为我就算不死也要落的被罢官流放的下场,从来没想过我会升迁到皇上身边。
    那日我说什么来着,我是个相当辛辣的人,要知道他信口胡说,要的不只是我的官位还险些要了我的命,再天真的人也应该知道这个谣言会让我身首异处。
    可恨的是被我拆穿前,他还真诚坦然的对我嘘寒问暖,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人物,第一次让我看到了官场的黑暗。
    “断背谣言”之事似乎就这样平息了,然而我却心神不宁。
    最让我担忧的是皇上的态度,他偏偏要在我的升迁圣旨中“顺便”提拔了萝卜头,看似无意实则不然,这是不合制度更不合常理。
    皇上这么做是要提醒我,出卖我的人就是萝卜头。
    皇上不会自己出手惩治萝卜头这个小人物,那等于变相把事情的影响扩大。
    毕竟“断袖”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就算完全是“空穴来风”,以讹传讹的宣扬出去就会造成“未必无响”的效果。
    皇上也绝不可能放过这个造谣的人,他抹黑了皇子,还是皇上心底里最疼的皇子。
    萝卜头从没想过这个消息不实,会要了他的命。
    可叹的是他命不久矣却还不自知,想靠告密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他不明白是告密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仅仅是“听”和“说”而已。
    皇上把萝卜头“送”到我面前,让我来动手?
    我望着清朗的天空,觉得心里堵了什么东西难以名状,浑身不自在。
    沉思片刻,我轻叹一声,随即释然。
    或许由我来动手还能留他一命,换做老妖?我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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