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香

第二百四十章 计谋(一)


宛宛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却哀伤的女人,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唇边带一丝嘲讽的笑,那些事已经与她无关了,到现在梁廷光三个字对她来说,除了恨再无其他。
    倒是湘妃却已猜出她的心思,妙然佳目落在她脸上:“为什么不问他为何恨我?”
    “那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又何必再浪费时间。湘妃娘娘,你说只有我才能杀得了他,我要如何去做?”
    湘妃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忽而叹息了一句:“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谁?”
    湘妃笑了,笑得无奈而沧桑:“像以前的我。可惜……可惜……”
    宛宛看着她笑,看着她眼角流落的眼泪。
    “梁廷光虽然表面看来温文和雅,但那只是表象,你我都清楚他的真面目……要结果他的性命绝非简单的事!瞥开他深沉的心机不说,他内蕴极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要硬拼我们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放松警惕,趁他不备给他致命一击。”湘妃停下来,看着宛宛:“你,是唯一能让她放松警惕的人!”
    宛宛沉默半晌方道:“你说,我要怎么做?”
    湘妃笑了,拿了一块点心慢慢品尝:“妹妹是聪明人,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宛宛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湘妃的声音响在耳边:“一个女人最强的武器,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你的兄弟都惨死在他的手上,妹妹,舍得舍得,要有舍,方有得,像梁廷光这样心似海深,又多疑的人,想要他乖乖就范,唯有这一个办法……人啊,快乐至极的时候也就是快要完蛋的时候……”
    宛宛呆呆地立着,眼前闪现着的是唐曜山和唐智云灿烂的笑。
    她咬着牙,手指握紧,深深陷进肉里去。
    湘妃一旁冷眼看着,缓缓又道:“梁廷光是窃国乱世的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杀了他,不仅仅是为你的兄弟报仇,也是为天下人除去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梁廷光一死,唐家军便是天下唯一的正义之师,杀入望京,指日可待!你和父兄团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宛宛的眼眸动了一动,却仍旧没有说话。
    湘妃脸上微微有了些笑意,她向云烟示意:“云烟,时间差不多了,送宛宛小姐回岫玉殿去。”
    云烟点头上前道:“宛宛小姐,请随奴婢来。”
    宛宛却犹自呆立着,仿佛浑然不觉。
    云烟和湘妃交换了一个眼神,湘妃缓步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宛宛的肩头:“妹妹,你可以再想想,还有几天才是你们大婚的日子,你还有时间考虑。只不过,出了唐智云的事,这大婚还会不会举行,可就看你的本事了。你放心,只要你下了狠心,姐姐我一定和你站在一起,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过这独木桥!”
    宛宛似乎有些回过味儿来,正待说话,却听一声高唱:“樊大人到!”
    湘妃和宛宛都是大惊,却见前方隐隐有宫灯飘渺的烟火渐次靠近。
    湘妃定了定神,拉着宛宛的手往内室走去:“你躲在里面,千万不要出声。”
    宛宛点了点头,藏身在一面珊瑚屏风后,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为什么会到这儿来?难道他知道自己偷偷到了这里?凭他的狠辣,会如何对待湘妃?又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不,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要替曜山和智云报仇,她不能任由唐家一众女眷在这里置之不顾。
    不由她细想,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竟然到了内室中。
    樊希同的声音带着轻松的愉悦,一阵阵往宛宛心里扎去。
    “湘妃娘娘今儿心情不错?这么晚了还未就寝。”
    湘妃的声音略显低沉,有微不可闻的颤抖:“我向来晚睡。”
    “哦?”樊希同的目光落在湘妃脸上,声音柔和似水:“最近事情多,我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湘妃垂着头:“托樊大人的福,勉强过得去。”
    樊希同啧啧两声:“你过得倒是好,可咱们皇上却削瘦许多。今儿在锦霞山上,你看见他,不替他难过吗?”
    湘妃撇开头:“我难过什么?皇上的寝食自有人操持,轮不上我关心。”
    樊希同笑得阴冷:“这可不像湘儿的个性,你向来是心疼这个,关心那个。皇上憔悴如斯,你的心里也不好受吧。”他顿了顿,“你若是开口求求我,或许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的。”
    湘妃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室内一片沉寂,宛宛忍不住探出头来,正看见樊希同一身皎然白衣立在璀璨的白鹤宫灯下,身影被拉得很长。湘妃立在一旁,眸光一直望向栏外。
    半晌,樊希同踱开脚步,和湘妃一同站在栏杆前:“湘儿,你还和以前一样啊,倔得让人午可奈何。”
    湘妃一笑,颇为凄凉:“那又如何?你不是已经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吗?既然如此又何苦如此为难我?”
    樊希同的身影有一刹那的顿住,继而笑道:“湘儿,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没有人能代替你。你是你,她是她。”
    湘妃侧过脸来,月光下有朦胧的光影:“廷光,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樊希同赫然转过身来,面对着那面珊瑚屏风,温润的眼眸似乎能将那光彩熠熠的珊瑚石穿透:“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湘妃也转过身来,顺着樊希同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地心里一窒,偷偷看向樊希同,却见他面带笑容,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才微微放了心。
    她的身子微微晃动,似乎弱不胜力,云烟见状连忙上前将湘妃扶住,道:“樊大人,我们娘娘身体不适,要休息了。”
    樊希同皱了皱眉:“哪里来的丫头,胆子可不小!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云烟吓得急忙跪了下来,身子颤抖着:“大人恕罪,奴婢只是……只是……”
    湘妃见状,也着了急:“廷光,云烟是为我,你不要责罚她。”佳人软语,真是雪肤花貌,楚楚怜人。
    樊希同却仿佛视而不见,他的目光一直向着那面珊瑚屏风:“湘儿,以前的你是从不轻易求人的。果然是不同了,现在我也分不清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我都分不清,有的人……又哪里知道?”
    宛宛躲在屏风后,心几乎要跳出来。
    “罢了,不舒服就休息吧!”末了,樊希同留下一句话,带着一众宫女下人迤逦而去。
    安静,重又回到锦弦宫。
    湘妃的手心已经拽出了冷汗,虚软地似乎立马就要跌倒。
    她淡淡喘息着“云烟,快,赶快送宛宛姑娘回岫玉殿,梁廷光现在只怕是要上那儿去了!”
    宛宛自屏风后走出,神色如常,她淡淡看了湘妃一眼:“湘妃娘娘,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湘妃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握住宛宛的手:“妹妹,你万事小心,梁廷光不是一般人,稍有不慎,我们的命就会不保,不止我们,天牢里唐家的老老少少都在你身上呐。”
    宛宛最后打量了湘妃一眼,微微点了头,随在云烟身后在黑暗中消失而去。
    湘妃望着那离开的身影,沉沉叹了一口气,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夜深沉着,锦弦宫的内室只点着一盏幽幽烛火。
    湘妃坐在栏杆旁,如水眼波盈然欲滴。身后,云烟轻轻给她披上锦缎披风,又递上一个小巧的暖炉。
    “娘娘,我看她应该会做的,你不用太担心!”云烟的声音浅然,在黑夜里像一阵清风。
    湘妃深深叹息:“我倒不是怕她不做。我只是……”
    云烟道:“只是什么?”
    湘妃摇了摇头:“我当真已不是从前的我,为了他,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人命。”
    云烟安慰道:“娘娘,何必想那么多,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咱们有咱们的命,她有她的命。何况她是唐家的人,您不记得唐妃以前怎么对您的吗?您不要心软,奴婢却是担心,她动不了梁廷光,到头来,反而暴露了您。”
    湘妃笑,笑得凄然:“放心吧。她是个傻丫头,就算出了什么事只会自己担着,绝对不会推到别人身上的。何况,梁廷光又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云烟迟疑:“您这么肯定?”
    湘妃点头:“肯定,她像足了以前的我……”
    月影沉沉,摇曳着岫玉殿外斑驳的凤尾竹。
    小荷伶俐的身影从殿外进来,悄然进了内室。
    “宛宛小姐,他没有来,要不您早些休息吧。”
    宛宛摇了摇头,回身坐在桌旁:“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小荷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笑着应了跑出去大声对侯在殿外的宫人道:“快,宛宛小姐饿了,准备些吃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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