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悠闲日子

第6章


  撑着伞进了耳房,我并不熟练的杀鱼生火。
  大概是因为一直下着大雨的缘故,鱼篓中的鱼并没有死透,我一刀下去的时候,它还会胡乱挣扎蹦跶几下。
  结果杀鱼成了一场血腥的搏斗,等到耳房中被我弄的血迹斑斑,我自己也弄得狼狈不堪后,一条鱼总算是被我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好在柴火是之前劈完的,只是因为下雨而有些潮,点上火后一直在冒烟。
  我一边胡乱的扇着蒲扇,一边将鱼扔下锅,顺便还被屋里的烟呛得咳出了眼泪。
  老天爷保佑啊,这锅鱼汤一定要做的好吃些,否则春喜还不得跟我急?
  手忙脚乱的忙活了半天,鱼汤的鲜美味道总算是开始弥漫在耳房中。
  我在忙碌听到宫门开阖,又听到两个男子的说话声,心中不由得一喜,将火侍弄的小了些,跑出了耳房。
  “是太医来了么?”我推开正房的门,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给春喜诊脉,而他就一脸担心的站在旁边。
  看到我,二人皆是一愣,我这才想起自己大概正浑身的狼狈模样,赶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又道:“你们不用管我,太医大人您尽管诊脉,春喜他的病怎么样了?”
  “是风寒,只是来的凶猛了些,好在这几天静养的好,所以并没有加重,吃几服药也就好了。”那太医捋了捋自己为数不多的胡子,又对他身旁男子道:“方大人不必担心,我会让他们熬好药后送过来,三帖药下去,这病便应好的七七八八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姓方。
  “那真是多谢胡太医了!”他对太医拱了拱手,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些。
  听到这些之后我便也放心下来,只要春喜的病情没事,一切都是好的。
  真是没想到,原以为遇到那个姓方的是撞了太岁,这时候却又变成了一件好事。请了太医,春喜的病应该会好的很快,在加上我这锅鱼汤,一定会更加安好些的。
  至于我会受到的惩处……想来对春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本就不该在这里陪我,这回我若是离开了,他也能放下了吧。
  是啊,不管想不想,都能够放下了。
  想着这些顺心的好事情,我不禁笑了笑,而后安静的退出正房,跑回耳房去完成那锅鱼汤。
  
第六章 一碗鱼汤(下)
更新时间2012-9-14 8:21:37  字数:3042
 盛了汤,再在汤里撒上几粒葱花,看着汤面上漂浮着的油星儿,嗅着那股鲜香的味道,我不禁欣慰的笑了笑。
  刚才尝了一口,还算是不错的,这会儿给春喜灌下肚去,一会儿再喝碗汤药,这风寒症也该能去的七七八八了吧。
  拎着食盒撑起伞,出了耳房后我才发现,外面的风雨早已小了不少。
  这时候只剩下些微风疏雨,满是春夜应有的景致。
  只是落红仍旧在地上的,零落满径,不知明朝会否被撵作尘土。
  深吸了一口雨后的味道,我微笑了一下,推门走进正房。
  刚进内室便看到他坐在床榻前,目光十分怜惜的看着春喜,抬起的右手正在为他拂去额前的碎发。
  我未曾见过这样的他,如斯温柔雅致,如斯文质彬彬。
  只是听到我进来的脚步声,他便立即变幻成了淡漠的神色,也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不带什么感情的看向我。
  我懒得去猜测李双芜和他过往的种种,反正过了今夜之后,想必我与他们,不再会有任何交集。
  将食盒端到食案旁,我将盛着鱼汤的碗筷摆好,又端着一碗来到了床榻边。
  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动作,我便由着他瞧,只是在这时对他说:“食案上那碗是你的。”
  他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我轻笑,道:“之前跟你谈条件,不是许了你一碗鱼汤么?”
  他这才恍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起身去喝汤。
  他身上的衣服仍是湿漉漉的,我还好,毕竟方才在做汤时还顺带着烤了一阵子火。
  见他兀自坐在那里用汤,我便觉得已经做好了主人的本分,不再去理会他,而是让春喜半靠在我的身上,拿汤匙一点点的喂他。
  大概是因为鱼汤的香气,接连两日就喝了些粥的春喜,如今也有了些食欲。
  只是他的人仍旧是不清醒的,好在吞咽的本能并没有被病症剥夺。
  我不厌其烦的一点点喂他,将心思全都放在了他的心上。
  或是因为心理作用的缘故吧,我觉得喝完了一碗热汤之后,春喜的脸色似是好转了许多。
  这时回头去瞧,却发觉他早已不在食案旁,而是站在窗边的书案前,低头审视着什么。
  略湿的黑发散落在他的耳侧,从侧面看去,他的面颊也有些锐利的棱角。
  我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空碗,走上前去。
  “今日还要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名讳?”
  他闻言回过头来,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我。
  “方子期。”他淡淡的道,波澜不惊的重新看向书案。
  “如此,多谢方大人。”我轻轻一个福礼。
  他没有说话,只是攥了攥身侧的拳。
  “夫人用心甚深,想必陛下总有一天是能够感受的到的。”他忽然说起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声音比之前更加淡漠,甚至近乎于冰冷。
  我有些纳罕的看着他,不理解他言词中的用意。
  刚想开口询问,房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他快步去开门,果然是来送药石的太医院小太监。
  “汤药已经熬好了,只是这一路来难免凉了些,最好温热后再喝,效果最佳。”小太监笑着奉承方子期,脸上看不出什么深夜奔波的不喜。
  方子期道了声多谢,挥挥手吩咐他离开。
  “去哪里热药?”方子期问我,那口吻就像是正在询问一个陌生人。
  我不解与他态度的变化,却也不愿深究,只是指了指耳房的方向。
  他颔首出门,衣带当风后关上了房门。
  我这才想起了什么,回头去看书案,却见上面有一首词,是我在最初去御花园摸鱼的那日,应景而写下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
  当时还未察觉此词如何,这时再看,却发觉竟是满词的深宫幽怨。
  那“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说的可不就是现下在冷宫中的凄凉?
  那“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不正是陈阿娇被废了皇后的凄惶之景?
  跟不要说那句“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了,这分明是我这个被打入冷宫的后妃,在怨念帝王不知心中事,一弯春愁无处拨了……
  我在意识到这一切后默然,只是无语的想着,不过是提笔想写一首《摸鱼儿》,怎么就这么凑巧的捻了这一只来写呢?
  还有啊,这一阵子因为春喜的病真是忙糊涂了,这等诗词,竟然一直放在书案上未曾丢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些。
  怪不得他方才说那句什么“夫人用心甚深”的话,看来是让他误会了。
  想来不止是他,便是让任何人瞧见,都会往那方面去想,若是留着它,以后不免又惹起什么祸端来。
  重新获得帝王恩宠我是不想的,对于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而富贵之事,前生也算是经历过了,再也不愿与其有什么交集。更何况那等勾心斗角营营苟苟,前世便已经避之不及,这辈子难道还想再行沾染么?
  想到这里,便索性拿了这张纸放到一旁油灯上点着。只是纸刚烧了一半,方子期就已经端着热好的药走了进来。
  “好好的词,怎么说烧就烧了?”这一次,他明显有些诧异,只是声音仍旧淡漠着,其中还夹杂着不可忽略的嘲讽,“若是让人在宫中传唱开来,应当比司马相如当年的《长门赋》更惹陛下垂怜的。更何况冷宫着实冷清,陛下若是知道自己往日的爱妃竟要亲自下厨,甚至为了一条鱼而淋半宿的雨,一定会不忍心的。”
  其实尖酸刻薄实在与他不相配,便是这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着实有些赌气般的味道。
  赌气?
  我有些纳罕自己的脑中会蹦出这样的词汇,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纸快要烧尽,我松开手由着它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它在我们二人之间幻化成灰。
  他沉默的看着它,幽深的黑眸几番神色变幻,终究复归于平静。
  “你喂他吧。”他冲我扬了扬手中的药碗。
  我点点头,道了声好。
  屋外,雨疏风骤。
  ……
  ……
  清晨,窗外的鸟鸣将我唤醒,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沉沉睡了一觉。
  躺在外室春喜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我迷迷瞪瞪的愣怔了一会儿,昨夜那些风雨中的旧事才向我扑来。
  急忙下床冲进内室,却见春喜也已经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到我还打了声招呼。
  瞪大了眼睛冲上前去,我忙用手去试他额上的温度,果然发觉烧已经退去了七八成,不禁将他揽入怀中,大松了一口气。
  他还不知前几日的凶险,这时被我抱在怀中,被我的发丝弄的养了,便嘻嘻的笑了起来。
  “夫人你干嘛这样?我不就是生病睡了一小觉嘛,弄得倒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嗯,可不,只是睡了一小觉而已。”他哪里知道,他这一小觉却是昏睡了整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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