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

第43章


  
  我柔声道:"先别气恼,查过了属实才能办。而且也并不全是皇子们的错。他们二人皆是年少气盛,长史大人负责教导监督皇子,劝谏无效不说,不及早参奏,非要等闹出了事才来说什么冒死以奏,确实没有做好防微杜渐。"
  
  李世民赞同地看着我,却眼神复杂道:"下面的人敢这样参奏,肯定属实,且说不定更严重。可你......你为祐儿和愔儿说情,虽是让我不要气恼难过,但......你也不在意。你不在意他们是别的女人为我生的儿子。"话语间竟然有些委屈。
  
  我不觉好笑,道:"堂堂天子怎么说些不着调的话?我不过就事论事。"还有句没说出来,不是不在乎,可如果你个个嫔妃儿子我都生一遍气,我的日子也不用过了。
  
  我叹了口气,轻声道:"并非不在乎,可是她们已经存在,在我之前就存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想,所以索性不去想。我只能贪恋于现实的温暖。"
  
  他怔在那儿半晌,想明白我说的意思,神情顿时亮起来,他眼神清亮看着我:"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理解,我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尊贵,却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
  
  他默了半晌,我只能听到沙漏"嘶嘶"的声音,宁静之中他忽然开口:"可是明空,从来就只有你,她们都没有在这里存在过。"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
  
  我震动不已,怔怔地看着他,却脱口问出:"那长孙皇后呢?"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为什么这么不自量力呢?为什么要问你也许不想听到答案的问题?连长孙皇后诞下的几个孩子李世民都是爱重非常,我不该问的,不该问的。
  
  于是忙说:"你不用回答,当作我没问。"
  
  他脸色未变,只是更加温和,食指一边轻轻扣着桌子,一边地对我道:"无垢是我的结发妻子,第一个孩儿的母亲,在我还不是这天下的尊贵之人起就跟着我,我敬重感激她,她在的时候我就觉得心境平和,很多事情都不再担心。可连她也没有让我挂心得睡不好觉,担心得失了分寸,连身份和责任也可以丢在一边......你这个丫头却可以。"他的眼神大多时候总是深邃不可捉摸,这一刻却澄澈无比,我只看见他瞳仁里两个小小的我,那么固执倔强地占据了那双眼......
  
  曾几何时我也对过另一双清澈的眼睛?那个人告诉会对我保持真实坦白......我看得心慌起来,忙垂下了眼。
  
  李世民叹了口气,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个人叹气听着让人心酸,他却没再追究,转了话题问我:"你说就事论事,那依你看这参奏上来的事情该怎么了?"
  
  我打起精神想了想,沉声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哦?接着说。"
  
  "生逢治世,当严立法令,以防富裕太平中所生出的腐败,律法须清楚细致,规范到方方面面,上行下效。权力机构要互相独立互相制约,立法、执法和监督的职能须要分开设置,如此以来才能做到立法合理,有法必依,依必有据,无枉无纵。"我看看李世民,他神色若有思量,考虑着我的话。
  
  "那执法之人所用刑典呢?如何量刑?如果律法太过细致,会不会判罪过多?"李世民问的问题总是关键。
  
  我想了想道:"我在想,执法虽要严明,量刑却谊轻。贞观乃是太平治世,不重的刑法也足够影响一般人的生活,所以足够警惕人要谨慎。刚一开始因为法严,触犯的人必会增多,但周而复始,老百姓一旦习惯,触犯法律的人就会更少,社会必会一片升平。但关键是:有法必依,上行下效。"
  
  李世民思考的目光更深沉了,他沉默良久,忽然问道:"明空,这些想法你从何得来?"
  
  我一愣,只顾想着怎么做是对的,却忘了这些想法对我来说只是综合了以往所听所学,可放于这个时代却是先进的立论。我面上不动声色道:"这其实是先秦时代已有雏形的思想,最成系统最出名的是法家的韩非子的观点,强调"法制"。我还从一些不同的不主流的古书读到一些,自己以前在家时也会琢磨,还和.....大哥提起辩述,所以刚刚就着这事汇总了起来。"
  
  李世民面色并没放松,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但面色很平常。李世民最后感慨说:"这个想法很是惊艳啊。"我笑笑道:"我自己也觉得甚好。"
  
  他终于恢复了常色,神情里却有一丝郑重道:"明空,这个案子涉及皇子,刑部的人未必敢办,你来督办拿主意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辛勤更文,左更不上,右更不上。大人们留言鼓励鼓励某某扬吧,不然要被系统逼疯啦>_<
☆、第五十三章  又见王对王
  贞观十二年五月,李世民的千秋宴。不得不出席,不得不面对。
  
  从前是未上心时混不在意,管他多少个嫔妃,只是尴尬,却不难过。可如今,看着他一众环肥燕瘦、个有姿色的六宫粉黛排排坐,全出现在了我眼前时,心还是止不住密密匝匝的酸疼起来。
  
  感受到一道目光,阴昭仪看过来,对我福了一礼,目光里全是感激---对于齐王李祐和蜀王李愔的案子,知道内里的人都明白是我出谋划策的。我断了他们的罪,证据确实,但只罚了阴昭仪所出的齐王半年俸禄,并责令他亲自去抚恤受苦的百姓。对于杨妃所出的蜀王益州都督李愔,却罚得更重,贬了他为虢州刺史,罚俸一年并负责赡养受伤的老人。
  
  我虚身让过,对阴昭仪淡淡地笑了笑,新兰看到,在一旁悄悄问:"小姐的判罚确实看来厚此薄彼,似是刻意关照了阴昭仪和齐王,可杨妃分位更高,在后宫地位独特,小姐这样会不会得罪杨妃娘娘?"
  
  我低声对新兰说话,面色尽量保持微笑:"阴昭仪只有齐王一个儿子,并不受宠,齐王行事虽然荒唐却并没犯下纵马伤人的罪,如果也重罚齐王,阴昭仪地位更加堪忧,如果我陷她于困境,以她的城府,若什么都没了不怕失去了,反而对我不利。不如卖她人情,结友而非敌。"我顿了顿,"至于蜀王,他伤了百姓,若也是不痛不痒地罚,难以平息民怨,跟没罚没什么区别。而且他原是益州都督.....和南英一山不容二虎,他是皇上的儿子,留他的权力在益州,只会让南英难做,不如趁机拔除!"我声音更轻,新兰瞪大眼,却呼了口气:"原来这样......那杨妃那边怎么办呢?"
  
  我瞥了眼新兰,继续看着四周道:"杨妃所出的吴王恪很受宠爱,在大臣中也威信很高,所以此事对杨妃地位影响不大,反而若我不罚重一些,众人会以为我因杨妃包庇蜀王,对我和杨妃都不是好事。"我虽对新兰这么说,却没有十分把握杨妃是不是会心生怨怼,而权柄在握、人才出众的吴王李恪又会如何想。可是南英已经为我趟了这混水,我总要尽些力为他做些什么。
  
  正想着,却被一个高大身躯的阴影罩住,我抬头,南英……
  
  南英仿佛更高了,人也更结实更壮了,原来搪瓷般白皙的皮肤变成健康的小麦色,才半年未见,原有的一丝少年气质尽去,完全是成熟男人的样子。原来军伍生涯真的可以把人改变很多,只是那一双仍旧灿若星辰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他薄唇抿着,随即绽开一个让整个大唐皇宫都失色的笑容,"明空......"他低声叫我,仿佛轻喃。
  
  我却忽的不太敢看他。他为我踏入庙堂,封王领兵,把自己一身才华、智计、武功为人所用,有一天或许还要征战沙场,双手染血,而我却决定要把心意交给那个夺走我的人......不是因为无情,正是因为从小起的多年的感情,生怕错付,当时才千方百计,废了心机,硬生生扼住。可是扼住或扼不住,哪一种又能好多少?
  
  我把头转向一边,正好看到阴昭仪注视着我们这边思量的目光,我恍然惊醒,忙问道:"南英......你怎么就这么走过来了?"
  
  南英余光瞥见阴昭仪,一顿,脸上却是有些询问的神色,许是不明白我的心里发生了什么,却只安抚道:"没关系,我跟皇上一早表明我们二人关系亲厚。皇上知程武两家交好,我又随你父亲和你去过吐蕃。我还和他说......我几乎娶了你姐姐,所以你一直当我是大哥一般看待......"他的语气有些艰涩,我连忙点点头,示意我明白不必再说。
  
  "你......"我们两人默了一瞬一起开口,又同时顿了顿,"你还好吗?"又是异口同声,问完我们两个都笑了。是啊,原来这么久不见,记挂了这么多,只是想知道彼此过得好不好。
  
  在相视而笑的目光里,我才觉得这些年没有白白过去......
  
  "江夏王!"另一个身影快步走过来,阿泰人还未到跟前,就已经热情地对南英招呼道,打断了南英和我之间的微妙默契。阿泰微微眯了一双漂亮无双的桃花眼,并不看我,只对南英道:"江夏王整军归来,听闻众将都是赞不绝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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