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

第66章


所以当长孙无忌、李绩、南英一齐请求班师回朝之时,子衿欣然应允。
  
  这一场大唐为讨伐高丽、以解救新罗为引子而出兵的战争,以大唐获胜而告终,唐朝在被拿下的高丽部分地区建立了东夷督护府,留了张俭出任督护。然而大唐军队也并没有实现覆灭高丽的最初目的,故此此战又并非大获全胜之战,可是,此后的几十年里东北边境得保平安。
  
  回朝途中,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京城密探送来奏报,子衿看了以后,冷冷笑了下,把奏折丢在床榻上,我捡起来细细读过,也笑了,道:“这个房玄龄可真是小心谨慎,收到有人密谋造反,却发现举报的人是他自己,还专门找人密呈过来,他虽然是为了表忠心,却把皇上当成什么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子衿也点头,道:“他们这些年,随着朕威望越来越高,功业越来越多,都越发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了。特别是魏征去世以后,真正能说朕不是的人都没有了。”
  
  我笑了,说道:“什么话?不是还有我嘛?”
  
  子衿也笑,走过来,轻轻捏了我的下巴道:“明空,你能不能一直对朕这样?永远都不要变?”他的脸离着我的极近,呼吸相闻,我们都这么熟悉了,我还是心跳快了起来。我摇头挣脱了他的手,说:“哼,那还要看你的表现如何。”我撇过头,忽略掉了子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
  
  子衿最后叫来来使,对他说:“你给房大人带句话,告诉他,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没事疑神疑鬼的,只要辅佐好太子,治理好国家,别的事情,他的政敌的事情,朕自会替他妥善处理。”我在一旁听到子衿如是说,不知为何,心里一跳。可是也不明白原因,是因为子衿语气里的果断,还是寒冷?
  
  **
  
  回到长安,已经是十月了,我的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我在钟庆宫的院子里,看到久违的陈设,觉得亲切无比。我才在榻上倚了一小会儿,新兰来禀告,皇上派人来通传,我觉得奇怪,不是才回来,为何又会传我去?
  
  去勤政殿的路上,落叶纷纷扰扰的,煞是好看,若不是被这秋日的凉薄衬得有些凄然,也不失为一副美景。这落叶缤纷里,我竟然看到李治站在廊子下等着我——久违了的人,看着竟然也有些亲切。李治沉着一张脸,也不问候,只是冷声问道:“你可真是厉害,远征高丽,大出风头吧,大家面上没人说,可是暗中都把你传得神乎其神,你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出奇制胜,制造武器,帮大唐解决困境,取得上风,还舍命救驾。明空……”李治语气沉了又沉,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费解之极,这个李治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我在高丽的种种,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又是完全的敌意和审视?我平静问道:“太子殿下又是何意?这难道不是大唐子民应该尽的责任?为什么是我做来,又成了错处?”
  
  李治完全不相信的样子,看着我道:“你待会儿拿了这套说辞去和父皇说,看他是不是相信你吧?”
  
  我心里一惊,看着他:“这是何意?”
  
  李治冷淡地笑笑,说:“我已经知道你院子里养的鸽子是谁的了?唐门,武吉祥,承乾哥哥的心上人……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是父皇不知道的?”
  
  我有些发慌,他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吧?我忙问道:“你对吉祥做了什么?”
  
  李治冷哼:“吉祥?呵呵,承乾哥哥可是自称如意的。承乾哥哥这些年的行为,是不是被这个执掌唐门的吉祥所煽动的呢?哦,你还不知道吧,承乾哥哥如今正在京中。”
  
  “什么?”我瞪大眼,被贬的承乾应该在黔州,未奉诏,如何得以返京?难道他趁着子衿远征高丽,自己偷偷跑回来了不成?他疯了吗?
  
  李治道:“我也想问呢,不过我想问的是为什么?父皇大概也想问,你去和父皇解释吧。”说完李治抬步就走,边走边高声说:“如果这次武吉祥没事,我这个太子也是白做了!”
  
  我心里怕极了,真的,在高丽战场上,我不怕,可是这一刻站在唐宫——我生活多年的地方的回廊上,我害怕。吉祥……你千万不可以有事。子衿……不要再伤我,不要再伤我在乎的人。
  
  我马上提起裙裾,抬脚就往御书房跑去,我的伤虽然好了,但是还不是很利索,我到了御书房时已是气喘吁吁,高德顺一见我,马上把我往里引,低声道:“娘娘,千万要小心,莫要和皇上拧着。”我听了心里更急,进得门去,只有子衿一个人在,他只是坐在那儿,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做。我一步步地走过去,走近的时候,我才看清,他面色是沉痛,仿佛有被背叛的心痛——我却看不懂,我一点也看不懂,我从来没有觉得我离他这么远过。
  
  子衿低声开口,说的话却是我此生至此为止听到的最心痛的一句话:“明空,朕要下一道旨意——朕要赐死武吉祥。”
                      
作者有话要说:开虐了开虐了~
☆、第七十四章 命中吉祥
  我觉得自己都几乎站不稳,我撑着桌子,咬着牙根,努力平静了半响,才能用自己正常的声音问道:“皇上,敢问吉祥所犯何罪?”
  
  子衿声音里充满了疲惫,道:“废太子承乾受武吉祥鼓动,私自返京,被治儿看见,秘密扣押,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武吉祥写给太子的信,朕看到了,真是声情并茂。乾儿也许因为情深或者迷恋,可是武吉祥……绝对是居心叵测。”
  
  我努力试图听懂他的话,可是还是徒劳:“子衿,你在说什么?”
  
  子衿看我一眼,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他说的话也让我觉得陌生:“朕从前不知道,你竟然让自己亲近信任的下属去……和乾儿……是为了什么?为了泰儿吗?乾儿这些年的所做作为,是不是没有一件超出你的预料,是不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他甚至称自己为如意。全长安都知道承乾的心意全放在执掌唐门生意的武吉祥身上,只有朕这个做父皇的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敢把这么不伦又无关痛痒的事告诉朕。可是朕一旦知道了,怎么会不明白呢?唐门,是你的唐门,你的生意,武吉祥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下人,明空,你可真是千般算尽了……”
  
  我觉得我的心仿佛要穿了孔,呼吸更加困难,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伤的缘故?我艰难地说:“这就是你得到的结论?如果我跟你说,我一直很痛心这件事情——吉祥为了保护我才和承乾在一起,你也不会信的,是吗?”
  
  子衿淡淡地看我:“也许信,也许不信,但是都一样,吉祥必须死。不然乾儿此生就是一个笑话,朕不允许朕的儿子如此。”
  
  我觉得我拼命地睁着眼睛——我的眼眶都快裂开,才能阻止我的泪留下来,我对他说:“子衿,你是不是并不相信爱情,你不相信承乾爱吉祥,而吉祥也对承乾有心意,所以他这些年也很痛苦?我不知道你说的信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一点也不相信吉祥要承乾回京,他不会这么对承乾。”
  
  子衿几乎要笑出来,道:“明空,不要再试着劝朕了,朕怎么会再信这些?我相信你对我有感情,有心意,可是你对泰儿就没有感情?他无力再问鼎皇位,你不恨朕?那你做这些又都是为什么?我累了,不想再等,再去分辨。我觉得拥有你的心的时候,那感觉太好,而一旦失去的灭顶之感,我不能再经历第二次。”
  
  我心里的哀伤不能更多,原本的怒意也全都变成了哀伤,我的泪终于没能忍住,落下来,我问道:“子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几乎舍弃了性命跟你千里征战,才刚回来,你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要赐死我的亲人?”
  
  子衿此时有些愧疚,却说:“对此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能容许有人可能用计策来谋算我的皇儿,谋算这个天下。”
  
  “我谋算你的皇儿、你的天下?这简直是个笑话!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我不甘道。
  
  子衿自嘲地道:“也许没有吧,但我也不能确定。”
  
  “你?”我噎住,“你混蛋!”我忍不住哭出声来,仿佛这些年的伤悲、委屈和畏惧,全都涌了上来,而那些结局,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揭晓。可是怎么办呢,我还不能崩溃,我对子衿说:“好吧,就算不为了我。你若赐死了吉祥,叫承乾怎么办,他的父皇赐死了他此生心爱之人,你叫他怎么办?”
  
  子衿怒声道:“住口!武吉祥只是个男宠,男宠!没了他,承乾才会继续好好地过他的生活,过得更安分、更好!”
  
  男宠……这个词,刺得我心里千疮百孔。我避讳啊,避讳了多久,拒绝去想吉祥在世人眼里不堪的身份,到如今,被我所仰望、所爱的男人这样说出来,真是讽刺,莫大的讽刺!
  
  我到此时已是灰心绝望,这个男人已经彻底丧失了判断的能力,因为他太过强大,他不允许他的人生里有脱出他掌控范围的事情,所以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我冷冷对他道:“希望你和你亲近的人都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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