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盛花

第75章



  
  他言罢,李治神色巨变,不解地看向我。
  
  我摇摇头,但却没法告诉阿泰。我怎么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以后已经发生的事,所以回避李治,甚至针锋相对?我无奈道:"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太累了,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也不想和这个地方的人再有牵扯,佛门清净,正是我的归处。"
  
  我转脸对了李治,第一次诚恳地好好对他说话:"皇上,你如今君临天下,能得到的很多,如果非要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只会失去。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
  
  李治低低说道:"君临天下?你以为我稀罕这个?......只是我若不能得到皇位,就更不可能留住你。"
  
  我无语了半晌。不能好聚,但求好散。现在看来,好散也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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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命常常连皇帝自己也不可违背。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第九子----嫡三子李治即皇帝位,改号永徽。而一代圣君李世民曾经的宠妃如今身份低微的我,被同一众分位同样低的无所出的嫔妃送往感业寺出家修行。
  
  说是出家修行,不过是换了地方,此事由高阳打点,落发、早课、修行什么一一免去。我倒是疑惑于高阳此次安排的痛快。感业寺位于均州,是阿泰的封地,诸事虽然面上都由高阳决定,可真正做这些安排的必然是阿泰。
  
  可子衿大丧已过三个半月,自上次李治安排的会面不欢而散,无论是阿泰还是李治都不曾在露面。尤其如今到了阿泰的地面上,按说没了都城里的顾忌,他该来了,可他好像躲了起来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尘埃落定,天道酬勤,偶CFA二级已经过拉^_^又要开始更文了,大家多多打分鼓励,偶就更有劲头了,争取今年把大唐盛花写完,有个了局。
☆、第八十四章 惜起残红泪满衣,他生莫做有情痴
  终于离开了皇宫那座华丽的牢笼,心里的轻松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前尘往事,确实应与佛家所说的那般,堪破,放下。
  
  “子衿”这个一想就痛的名字,在青灯古佛之下,竟然也渐行渐远。原想着感业寺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等一切归于平淡,风声也不再紧张,不要多久我就会离开。没曾想,只是数月下来,佛门空寂,心里的一切喧嚣杂音,在诵经、松涛之声中,竟渐渐安静,千疮百孔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高扬安排了我住单独的禅房,平日也没有旁人来打扰,只是到了用膳时间,会有小尼姑送饭过来。除了不能擅自离寺,行动也自由。
  
  我也并非日日念经诵佛,只是偶然经过佛堂,众位师太端坐大堂,一殿肃穆,一殿虔诚,焚香袅袅,木鱼声声,我也能静静站在一旁,跟着轻声诵读:
  
  “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 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我终于觉得那些痛和不甘已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如果子衿曾那么用力地把我放在心上,就算到了最后,他的一颗帝王心终究没有办法相信,没有办法全对我的心意,那对我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有时我看着阳光透过树梢枝叶,摇摆犹豫般地照下来,就能想明白很多事——连太阳这样不可撼动、光芒无可抵挡的事物,在一些境况下也显得犹犹豫豫、模模糊糊,还有什么是一定的?我于是能想明白子衿对我的用心,也想明白我自己对子衿有情到最后还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
  
  我也想到南英,我从前暗自爱慕了他的那些岁月——连我自己还不能明了就已情根深种的岁月,后来还是错过,只能埋在了心里不能碰触的角落。而他还不是把一生都搭了进来?
  
  如今我要抽身离开了,他是不是也终于可以自由?他的心毕竟不该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记挂天下的,他是莲花一般清雅的人,他不该被绑在庙堂之上,不该金戈铁马,不该征战沙场,他该在水云之间、青峰之上,过他想过的日子。
  
  而我要走,究竟要躲过多少东西,避过多少东西,才能把心里记得的那段大唐历史涂抹修改干净?而我究竟要做多少努力,做多少牺牲改变,才能还给南英他想要的人生?
  
  然而还有人,注定要负,注定要擦身。
  
  九月,我站在禅房外,看枫叶也红了。这漫山的火红有多绚烂,接下来的落叶就会有多轰轰烈烈,最终冬天的枯枝就会有多孤寂。一片红叶飘洒落下,我轻轻伸手,企望能接它在掌中,可是又怕惊扰了它。
  
  最后它真的静静落在我手中的时候,我淡淡地笑开——其实再开心也不是那么难,再拥有也不是那么难。
  
  “明空!”一声轻唤,我托着掌中红叶,带着笑意,蓦然回头。阿泰终于还是来了……
  
  他长身玉立,哪怕带着风霜,带着沧桑,在这似火的红枫林海中来到我面前,他仍旧只是当时我认识的那个少年,那个难为我、又疼惜照顾我,那个不可一世又忧伤卑微着的李泰。
  
  我笑着,眼里浮上水光:“阿泰。”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已再也不需要说别的。
  
  阿泰几大步几乎在瞬间就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也笑,笑得妖娆灿烂。如今的成熟沧桑,这样的灿烂更让人窒息,可是不妨碍,这不就是当年的魏王殿下?宠惯诸王的青雀,我武明空眼中的……
  
  “罂粟。”我轻轻开口,笑对他叫到。记得上次他问我罂粟究竟是什么,我说待见到他又恢复到罂粟般绚烂的样子再告诉他。
  
  阿泰笑得疏朗,把我拢到怀里,用力地搂着,问道:“丫头,你现在可满意了?愿意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罂粟?”
  
  我鼻子发堵,我的手臂轻轻环上他的腰,轻轻说:“嗯。阿泰,你不知道,罂粟是一种花,它只生在西南温热湿润的地方,它的花极美,妖娆艳丽,可是它的果实却有毒。那是一种让人一旦取用就无法戒除的毒,那毒让人很快乐,可是一旦失去可能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如果罂粟用的太多,用的人也会死去……”
  
  “坏丫头,”他拍拍我的头,“虽然夸奖了我,可是怎么听也不太像是一种很好的花啊。”
  
  “嗯,是啊,阿泰比罂粟好呢……”我声音嗡嗡地,“阿泰,你又帮了我,你这些年为我做的,我都懂,都懂,可是……”
  
  “明空!不用再说了,你的心思我也懂,”阿泰亟亟地打断,手却扣我在怀中更紧了,“你不用说出来,我都知道。但你知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如今都不会成为你的阻力,我一直都在这里,在你身边,可我一直都只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想去的……人的身边……”
  
  我的泪急急地掉,阿泰……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大唐遇见阿泰?为什么要在喜欢南英那么多年后遇见阿泰,为什么要在遇见子衿之后遇见阿泰?什么要在遇见李治之前遇见阿泰?如果在另一个时空遇见,那么我一定会爱他,没有顾及地爱他。
  
  而如今,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他用手擦我的泪,“傻丫头,别哭,你看我总算知道,你现在的眼泪是为我而落……”他轻轻晃着我像哄着一个小孩子,“别哭,你看,我送你走,这是最好的结果。你一语成箴,我真的像罂粟花,待在我身边也许不错,可是可能会致命……你如果再失去自由,失去快乐,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丫头,这是不能抗拒的结局,也是对你好的结局,我为什么不洒脱开心地接受?”
  
  说着,一滴滚烫的泪,滴进我的领口,顺着我的脖颈蜿蜒,流进我的心里……
  
  “泰……”我想要抬头看他,可是他硬生生地扣我在怀里,“别动,就再让我抱会儿,明空,大概这是最后一次抱你……”
  
  我眉头轻捷,心全搅在一处。
  
  “明空,你今夜就从寺院的后门离开,我一切全打点好,嘘……听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找了替你的人,她留在感业寺替你出家。而我会留在均州,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你’,这样阿治会以为你一直在这里。”
  
  他顿了顿,“你出了感业寺,后门有一辆马车……”他语气更为艰难了,“程南英他在马车上等你,你和他走吧,离开均州,离开大唐,去昆仑,去西域,去土蕃,总之哪里远、哪里找不到你们就去哪里。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到后来,阿泰的声音已经破碎不堪。我这时真的是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阿泰,你……你为什么要找南英来?”我终究还是问了这个残忍的问题。
  
  他终于放开我,握着我的肩看着我,“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我睫毛轻轻一颤。
  
  他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你要离开皇宫,再也不能和皇室有牵连,若是我,便没有办法做到。我是小九的哥哥,他的视线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现在不能离开你便更不能离开我,我能做的只是在这里,拖着他的视线,而只有程南英一个人可以有力量给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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