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月笼

无杀无声地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淡淡道。
  “很抱歉，已经卖出。”琴音依旧温婉淡雅地笑着，身上却渐次积聚越来越浓郁的杀气。
  屋外不知何时想起一阵飘渺悠远的古琴音，是从后院的阁楼里传出来的，无杀静静听着乐声，淡淡道：“既如此，那就买一张免死牌吧。实不相瞒，我们今次前来，是求姑娘出手，暗中守护一人周全。”
  “我们只杀人，从不救人。”琴音冷冷道，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小时地无影无踪。
  “可此人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出手救过两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吧。”无杀依旧一副淡淡的语气，那副成竹在胸的自信模样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无杀虽幽居北境，却洞悉魔音的一举一动，是作为竞争对手来关注，还是其他，琴音一时琢磨不透，但当着苏霖的面，他若再多透露半句，她就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将他的性命留在春芳楼！
  琴音一曲终止，院子里想起一声低沉的叹息声，却清楚地传入房中三人的耳朵里。没过多久，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气质高雅的年轻人，正是春芳楼首席琴师阮清宵。
  “‘无痕’另外十位杀手实力远在我二人之上，苏公子又何必舍近求远呢？何况，就算你们不开口，那人我们也是一定要去救的。”
  “既然这样，”苏霖到底没能忍住，脱口问道：“我可否想魔音购买下一年的必杀令？”
  “哦？”阮清宵一双干净澄明的双眼冷静地与他对视着，淡淡道：“谁？”
  “顾相阳。”苏霖毫不避讳地吐出这个名字。
  “好！待你筹好资金，我可以将明年的必杀令预留给你。”阮清宵竟然对着他展颜笑了笑。
  琴音自他进来后便一直抿嘴不语。
  江湖上对魔音的身份多有猜测，除无杀外，没人见过他们的真身。原本今天由她一人挡着便可，至少还能保住他一个，但他居然主动从后院走了出来，“哥哥，你这又是何必？”萧清音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阮清宵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了，也许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整日见不得光的生活。”
  “可是我们能够么？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到亮处去么？”萧清音冷笑一声，终究没能忍住眼泪忍扑簌簌直落，“这么些年来，我们吃了多少苦，眼见着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哥哥，你为何就这么沉不住气？”
  “我也以为为了复仇大计，我们足够忍辱负重，可看看这些年阿痕所遭受的一切，妹妹，你有没有想过，是我们太过自私了，才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承担这原本该由我们承担的一切？”
  “萧清远，你别忘了，当年害的我们家破人亡的正是白龙庄！”她一时没能控制住，声音变得分外尖锐。
  “可救了我们兄妹二人命的，却是顾锦月。”阮清宵终于转过身，目光哀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琴音没再说什么，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顺从，跟在他身后，做着一切她觉得应该做的事，哪怕是以妓女的身份藏身春芳楼并趁机接触各种人也毫无怨言，但今天，她觉得没来由的委屈，凭什么他不顾自己的担心，毫无顾忌地暴露在人前，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想置他们于死地吗？
  花妈妈进来时，窥见到了屋子里异样的沉默，粉面含笑道：“琴音姑娘，客人都走了呀，好巧不巧，顾六公子适才来了，不知姑娘有没有时间，见上一面呢？”
  “见啊！为何不见！”琴音冷笑一声，赌气说道。
  花妈妈估摸着她语气里的意思，有些踌躇地站在门前，像是自言自语道：“这顾六公子也挺不容易的，一年来了八次，竟有六次逢上姑娘没有时间，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得见上一面的。”
  “没错，不仅要见，还得好好酬谢人家一番厚爱呢！”琴音一边大声说道，一边吩咐花妈妈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和几坛好酒，一副招待贵客的架势。
  阮清宵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朝花妈妈客气地点了点头，沉默地退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虚与委蛇
更新时间2012-10-3 17:00:42  字数：2106
 “顾六公子事物繁忙，难得进一次皇城，奴家可是望穿秋水，方才将您给盼了来呢！”琴音态度与以往大异，一双秋水剪瞳，泪光点点，泫然欲泣的模样，果真我见犹怜。
  顾西泉自诩风流，阅历青楼女子无数，先前每次来春芳楼求见琴音姑娘，要么吃了闭门羹，要么面对一张客气疏离地过分的冷脸，却不知分离数月，她的态度何以转换如此之大，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琴音见他陷入沉思，后院里重新响起一阵飘渺无依的琴声，不由赌气道，“今日琴音舍命陪君子，咱们不醉不归！”
  她说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替顾西泉斟了满满一杯酒，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净，动作干净利落，与平日判若两人。
  顾西泉也不好浅酌慢吟，举杯将酒喝尽。
  “好！我们继续！”琴音说完，一杯接着一杯地倒着，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桌上的菜却是动也未动。
  “姑娘可是有何心事？”一壶酒被两人干净，她的脸上早已爬上一层红晕，目光中带上几分迷离，越发娇媚风流，让人忘乎所以。
  “我只是觉得这些年活地太过清醒，想要大醉一场！”她说完，拿起酒坛子灌到酒壶里，然后用小瓷杯慢慢喝着。
  琴音激昂，翻滚恣意，如飞瀑流涧，一泻千里。
  顾西泉面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放声高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琴音微微一笑，与他唱和道。
  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接下去，唱着成调或者不成调的曲子，不知过了多久，房间中三坛上好的女儿红已见了底，琴音却似没尽兴般，摇摇晃晃站起身要酒，却脚下一个趔趄，落入他的怀里。
  “酒！酒！”她将头惬意地枕在他的臂弯，面上带笑，醉地不省人事。
  琴声戛然而止，顾西泉看着那副醉颜，不由笙心摇荡，门却猛地被人推开，阮清宵冷脸走了进来，从他怀里抱走琴音，“她醉了，公子请回吧。”
  他说完，不再理会顾西泉，径自抱着她离开房间，走下楼梯，跨入后院，将她安置在竹楼里的小榻上，并端来热水，悉心为她擦拭着脸颊。
  “哟！顾公子，真心对不住，琴音姑娘许是兴致过高，失礼了，失礼了！”
  顾西泉脸上却无一丝醉意，脸上兀自带着笑容，问道：“花妈妈，不知阮琴师和琴音姑娘是何关系？”
  “这个？花妈妈也不是很清楚嘞，只知他们自幼便青梅竹马，关系么，应当非比寻常。”花妈妈挤出一个笑，道。
  “以琴音姑娘的才情，只怕有很多富家公子抢着替她赎身吧？”
  “那是当然！”花妈妈自豪地说道：“可我们琴音眼界颇高，至今还没遇见哪个中意的呢！”
  “不知我可否算一个呢？”他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丝打趣的意味，让人辨不清是真是假。
  花妈妈连忙挤出一副讨好的笑脸，“以顾六公子的才情和家世，我们琴音想必是愿意的，不过公子也应当知道，青楼女子比寻常女子经历更多，性子自然敏感自傲些，您别看琴音姑娘平日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骨子里还不是个小姑娘，渴盼一份寻常女子的感情，找个好的归宿，相夫教子、、、、、”
  “哎呀呀！妈妈多嘴了！”花妈妈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以手抚面笑道：“顾六公子可别放在心上，花妈妈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简直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多谢妈妈了！”顾西泉颔首一笑，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起身潇然走下楼梯。
  楼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竟然不知不觉待了一下午，这下可又耽搁一天时间了。顾西泉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随便找了酒馆歇下了，第二日一大早约上一群狐朋狗友，相互间一打听，果然寻找到了些线索，并一路顺藤摸瓜，还挺凑效，对于萧清痕过去一年的行踪也了解了个七八大概了。
  萧清痕此刻身处皇宫，自然不知道白龙庄在暗地里调查她的行踪，但他们查到的一定是江湖上人都知道的。竹林暗卫行事一向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丝毫线索，皇帝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就算白龙庄也别想查出半分。
  册立皇子妃的仪式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筹备，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拉开帷幕。此次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成亲，在康颂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一件奇事并喜事。
  眼见着两队身着喜服、举止得体的新人，永帝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苏夜合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盘，嘴里咀嚼着什么东西，面上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林长风却如沐春风般，见人都笑呵呵的，今日是他姐姐成亲的日子，作为弟弟当然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然而大多时候，他还是习惯和庾少华、秋子白等人待在一起，顺带向苏夜合献一献殷勤。
  就在这样一副热闹喜庆的氛围中，谁也没有看清苏霖是怎样出现的，反正他就是恢复一身偏偏公子的装扮，潇洒不羁、出其不意地出现在风华三少身后，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惊地苏夜合险些在大庭广众之下惊叫出声。
  “哥！你什么时候回的皇城，都不提前来信说声！”苏夜合娇嗔道，不忘拉着苏霖的胳膊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