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祸I ：满月乱天下

青鱼推门而入，手里端着铜盆，那盆中的温水还飘摇着妖娆的雾气，带着几许暖意，“我去你房里伺候你起床的时候，看到被褥整齐纹丝未动，就猜到您在这儿了。这是我刚烧的水，趁热洗把脸吧。”
  青鱼就杵在旁边，百里幽篁却置若罔闻，那眼神似乎有些飘渺有些遥远，捉摸不定，神采幻灭，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天已明朗，水已冰冷。
  他淡淡地收敛起一丝夜浓露湿的寒气，神色清明：“重新去打盆水来吧。”
  “是。”
  青鱼应了一声便出门而去，百里幽篁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轻拿起书桌上他盯了一晚上的陈旧书册，小心翼翼地翻动，漫无目的。似乎欣赏的是书本身，而不是书内容。
  那书虽旧，却是不脏不破，可见其主人对它爱护有加。只是翻到最后一页，却是明显地被人撕掉了一页，那最珍贵的配方内容，成为了一个难解的谜。
  二十年前，外公将所有的清月玲珑都浇在了娘的遗体上，将她火化，同时也毁去了最后一页的配方。
  外公说，清月玲珑是个害人的东西，若不是，你娘怎么会死？
  若不是，你娘怎么会死？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莫名地有些烦躁和懊恼，不由得“啪”地一声，猛地合上了书册。
  如此模样，倒是和那身清雅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青鱼打水回来直接进门，竟被那表情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嗫嚅着开口：“公子，水来了。”
  一切收拾妥当时，红日已经悄然露出了小半张脸，当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柔和而金黄的光晕四射开去，将一切都镀得耀眼夺目。
  “秦姑娘可起了？”
  青鱼接过毛巾，将它折好放在架子上：“早起了，一大早就在谢月亭饮酒。真是奇怪了，秦姑娘哪天不睡上个日上三竿，今日也不知……”青鱼抬头瞅见百里幽篁那黑如深潭的眸子，剩下的那半句话便无声地咽在了肚子里。
  “吩咐厨房弄点莲子粳米粥给秦姑娘送去，空腹饮酒伤身。”他掸了掸身上虚无的灰尘，跨步出了门向西面的回廊而去。
  “是。”青鱼目送着百里幽篁离去。望极过去，不用猜也知道，他家主子去了谢月亭。
  
071 他动情了
  三日前突然造访的秦满儿，是清篁山庄所有下人的禁忌。
  美得倾国倾城，媚得颠倒众生。可惜那随性的性子，害苦了山庄的一干众人。向来清静的清篁山庄，因为一个外来人口的介入，被弄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这些都还好说，但自古红颜多祸水，怕只怕他们的公子……为伊沉醉，却是酒醒时候断人肠。
  他们公子是要干大事的人，又岂能在此儿女情长？
  青鱼手里捏着一包药粉，向厨房走去。
  谢月亭。
  一根碧玉簪绾住三千墨发，垂下的乌发蜿蜒，一直延伸到长栏之上，一小缕摇曳风中，似轻舞似霞飞，偶尔间拂过皓雪凝脂的面颊，别样的风情，让人分不清是幻还是真。
  白绢绸袍划地，雾眼朦胧轻觑，玉手执酒浅吟，正是海棠半醒。说不尽的风华绝代，却不小心让人窥见一丝落寂。
  “世间酒再好，终抵不过清月玲珑一醉。世间追捧的‘风蕊红’，如今尝来却不过这般滋味。好弟弟，姐姐想戒酒了。”
  回眸浅笑，却是笑意深深。百里幽篁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一般，慌忙地敛目凝神，收回了那两缕注视良久的目光。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来了。
  可惜身还未动，那抹雪白便如风一般，从长栏掠到了他的身边，仿若无骨一般轻轻地贴着他。，似倒未倒，似醉又未醉，他只好伸出长臂将她搂住，任淡雅香气扑鼻。
  “弟弟来那么久了却不进亭来，是不是在偷看姐姐啊？”她纤细修长的食指一挑，将那阴美的俊脸挑起，让两人四目相对，“好弟弟，是不是爱上姐姐了？”
  呵气如兰，他习惯性地往旁一偏，那娇俏的人儿却趁此脱离怀抱回到了长栏之上。亭中只满溢这那动人的“咯咯”的欢笑声，那笑声直入竹林之中，几只莺啼婉转，欲与伊人试比高。
  百里幽篁只觉得一阵又羞又恼。
  秦满儿瞥见，又是一阵朗声大笑。
  调戏的戏码，她向来乐此不疲。况且 百里幽篁修身养性，还未近过女色，这等清纯又俊美的男人，若不吃豆腐吃个够，出去就在也没这种机会了。
  她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又怎么可能长久地在此停留？更可况，有些情是动不得的。
  “有事？”百里幽篁自顾地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是头也不抬地问。
  “嗯，要走了。”
  斟酒的手一抖，晶莹剔透的玉液洒在了杯外。百里幽篁却是不顾，兀自把酒杯倒满。
  “为什么？”
  秦满儿闻此问题不禁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的。”
  百里幽篁举杯，一饮而尽，那扬起的下颚，竟有一种倔强的姿态，来掩盖那抹落寂和失望。
  什么你都以为我知道？你当我是什么了？
  “因为清篁山庄没有了清月玲珑，因为这里没有了能够绊得住你脚步的东西了吗？秦满儿，你好无情。”
  百里幽篁终于肯抬起头来直对着秦满儿，那眼中复杂纷杂错乱的情感，那含怒带怨的语气，都那么分明地宣告着一种强烈的讯息：他动情了。
  
072 骗吃骗喝骗美色
  秦满儿被百里幽篁的表情骇住了。
  她是来骗吃骗喝骗美色的，三天的时间，清篁庄内存着的世间所有的好酒，几乎都被她偷抢拐骗尝了个遍，可谓大大地饱了口福。
  没想到就像揭盖有惊喜一样，它还要买一送一。只是这动情的心，她怎么收得起？
  “好弟弟，我……”
  “如果我能够酿出清月玲珑呢？”
  “呃？”秦满儿似乎没听清楚一般，瞪着一双美目波光潋滟，直直地看着他。
  “我说，如果我能够酿出清月玲珑呢？”
  百里幽篁的目光灼灼，看起来认真得要命。秦满儿突然想到某个午后，他在宣纸上肆意挥洒墨迹，几笔勾勒出挺拔翠竹的时候，那无意间露出的轻狂模样，好生的霸气。
  她不由得抿唇一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或许我会回来的。如果我回不来了，那你就去找我吧。”
  百里幽篁听着最后的一句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抓紧，将那青色的衣衫弄皱成一团。
  “好，如果你不回来，那我就去找你。”
  青鱼端着莲子粳米粥过来的时候，秦满儿已经离开了。他看着院子里自家主子拉得修长的身影，不由得心里一虚，赶紧地端着粥回去。
  “青鱼，把那粥端过来吧，我正好饿了。”百里幽篁转身，拂袖走进亭中。
  青鱼嗫嚅着没有说话，却也站在原地没动。
  百里幽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我做什么自己有分寸，你不用自作主张。”
  青鱼闻言手中端着的托盘一下子落在地上，那粥盅摔了个粉碎，热烫的粥液四散得到处都是。他慌忙地跪到了地上：“主子饶命！”
  百里幽篁摇了摇头，慢慢地踱过他的身边，头也不回地回了房。同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几个黑衣人，将青鱼拉进了那翠郁的竹林之中。
  秦满儿离开清篁庄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的。这么清纯的男人，以后很难调戏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不是还有小舅舅嘛。嘿嘿，那个闷骚的男人，可没她的好弟弟可爱，见了她就躲，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也没多想，稳稳当当地坐在百里幽篁给她准备的舒服马车里，又一次地向着冀州进发。
  哦，对了，出了清篁庄的竹阵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玉无玦。不过想想也对，那腹黑面具男也不可能在竹林外面等她三天吧，只是不知道他又去哪里祸害人了。
  秦满儿觉得自己脑容量小，也不去深入思考这些问题，吃了点蜜饯，就躲在马车里睡大觉了。
  醒来的时候，秦满儿觉得自己睡得脑袋都疼了。她掀开马车的帷幄，发现居然天都黑成这个样子了，而且面前那座灯火透彻的城池，仿若已经近在眼前。
  她碰了碰车夫，问道：“前面就是冀州城吗？”
  那车夫冷冰冰的，也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秦满儿觉得他有些奇怪，但到冀州城的喜悦冲散了这种感觉。她也没多想，干脆就在此地下了车，准备用轻功飞过去。
  “谢谢你啊小兄弟，回去替我跟你们庄主说声谢谢。”
  那车夫依旧只是点了点头。
  秦满儿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问道：“你是不是哑巴啊？”
  那车夫终于——摇了摇头。
  呃……原来不是哑巴，只是不愿意和她说话啊。
  秦满儿也不多想，立刻脚尖一掠，朝着她亲爱的冀州城，朝着她亲爱的弦月，朝着她亲爱的花影花怜飞奔而去！
  
073 有没有想念爷的疼爱呀？
  夜晚的冀州城美得有些像夜上海，灯火透彻，繁花似锦。
  沿路的小吃摊和卖小玩意儿的摊位鳞次栉比，两旁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正挥舞着香帕招揽着客人进来一夜春宵。
  各式的灯笼一排一排地装饰着两旁的道路，照得这里如同白昼，却比白昼多了一丝橘黄的浪漫感。
  秦满儿啧啧地感叹着，竟不用一会儿，就到了泰和纸庄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