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莲儿!”玄冥不顾一群杀气腾腾,拧着一张张嗜血脸庞的玄火门人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越来越接近他,他只是苦苦呼唤着躲避着他眼神的红莲,用着残破的声音苦苦哀求,希翼这一切都是假的,最后一次,深深恳求:“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莲儿!你快望着我啊!!”玄冥放弃了最后的尊严,最后的理智,只求红莲能够回到他身边。
红莲……却不曾回头,她就那么冷冷的站在高墀之上,依然那么美……美得炫目。再也不会用那双灵动而痴迷的眼光望向他了……
事实是……红莲狠狠地遗弃了他。
狠狠地……
没有奇迹,只有深渊。没有未来,只有绝望。
玄冥肝肠寸断,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无法从丧家犬的处境中逃出,实在是怨无可怨,恨无可恨,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红莲从未爱过他,他从未摆脱过默然无有的深深诅咒,红莲……一直是玄煌用来控制他的一颗棋子、一条锁链、一只讨情债的可怖妖蛊!
原来,放任玄冥深深爱上红莲,是那鬼一般的玄火王的蓄谋!
原来,最愚蠢的……却是顶着“玄火杀神”名头的自己。
玄冥除了疯狂除了绝望——还能怎么做呢?他的笑声从放肆的狂笑,渐渐变为妖异的媚笑,他脸上的无助,慢慢被抹杀……他的心失去了红莲的温暖和关怀,彻底扭曲。
整个殿内的人都不敢出声,默默忍受着玄冥那太过撩人心神的妖魅笑声,包括方才还笑得及其得意的玄晷,此时也心头发凉地收起脸上表情。众人只觉这包含着太多怨念与绝望的妖邪笑声,是那么的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氛围倍感诡异时,殿内突然响起一声惊天的惨叫。只见玄冥身形快似鬼魅,瞬时把手中长剑刺入一个玄火门徒的眉心正中,手法不但快捷无伦,更残暴无伦。殿上不乏众多绝世高手,却都被玄冥豁然致人死命的凶残和能耐惊得忍不住呼出声。
此时玄冥再也不是那个娴雅雍容,神秘莫测的三皇子,而是不折不扣的索命杀神!他像享受似的缓缓把剑从尸体抽出,抬眼冷冷望向高墀上的红莲与玄火王,傲慢地嗤笑一声,轻轻说道:“玄煌,你不该这么逼我。”
玄煌仰天哈哈大笑,更加不可一世地回道:“逼你?我以为我是在爱你,至少,我让你活了下来,至少,我让你在有生之年感受到了何谓铭心刻骨的爱恋。难道你想背叛我不成?”言罢,他猛然拉过旁边的红莲,狠狠定住红莲尖细的下巴狂笑道:“就因为这一个见利忘义,水性杨花的女人而背叛你高高在上的父王?!”
玄冥脸上神色倏然被极度的狂怒取代,周身玄火缭绕翻滚,宛若修罗道爬出来的炼狱妖怪般可怖,他手上剑尖颤了颤,咬牙嘶声道:“我不在乎红莲心中对我是何想法,我只知道——你抢走了我唯一的珍宝,我即便是死,也要夺回来!”
“哈,多感人的挑衅宣言。”玄煌抡起红莲,像丢一块破布般把她扔下高墀,冷酷说道:“莲儿,小三郎说你是他的珍宝呢,为父怎能夺子之爱。”
红莲被摔得头晕眼花,周身剧痛,勉力站起回话道:“莲儿心意早决,只愿做吾王一人之珍宝。”
……只愿做吾王一人之珍宝?
——只愿……做吾王一人之珍宝……
“够了————!!!”
玄冥只觉自己要窒息了,只觉自己的身体都被这裂帛之声撕成了无数碎片,猛然仰天声嘶力竭的一声长啸,提起长剑见人便砍,一时整个大殿从一片阴郁的喜气中瞬时化为残酷血池。
红莲呆呆站在当地背对身后杀得热火朝天的凄厉场面,闭上眼任凭漫天带着温热腥气的血雨大片大片撒下,她不敢听,更不敢想,只希望后面突然窜出一柄长剑穿过自己胸膛,把自己深切的悲苦一起刺出体外。
无止境的打斗变得格外漫长,漫长得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玄冥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咆哮妖蛊,嘶喊着希翼看到更多疯狂的玄火门人那冷酷腥气的血液。玄冥的绝望,唯有用剑,用血书写,他只是不顾一切地杀戮和破坏眼前所见之人,所见之物。他的苦痛和饥渴,要用修罗之血来偿还!即便是红莲——他也会照杀不误。
呆立一旁的琅邪心中一片凄然,此时他功力具毁,无论帮哪边都自寻死路,而哪边胜败,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只有闭上眼,听天由命……
而血斗人群中的魍魂越打越心惊,按说一十六堂堂主加上此处诸多武功盖世的门人,要拿下一个从未学过炼气术的小小玄冥何足挂齿,但眼看玄冥像没有感情的荒火凶兽般狠斗,诸多门人一一倒于无有郎变幻莫测的利刃下,魍魂气得无以复加。
魍魂顿时停下身形,祭起自己骷髅杖,口中低声吟诵,他已顾不得破坏玄王婚礼大堂了,欲施法先拿下玄冥。咒语阴森森的像流水般从魍魂口中蔓延开来,他那双阴毒暴戾的冰冷眼眸只是死死盯着依然狠斗不休的玄冥,举起魂丧杖果决地便要指向那个孤单的身影。
不想此时玄冥突然仰天凄声惨叫一声,那飘忽难测的身影也慢了下来,周遭玄火门人也停下了狠斗,万般戒备地望着他勉力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最终不甘地停了下来。整个大堂被突然紧绷的杀意笼罩得一片安静。
玄冥缓缓低下头,望着下腹部穿出的一柄带着奇香的月牙形白刃,他凄然一笑,轻道:“瑟魅,我……真是——小看你了。”应声从玄冥身后走出样貌诡怪的枯瘦女子,她脸色惨白地望着玄冥此时鲜血满布的绝美脸庞,嘶声道:“您从未正眼看过我一眼,何来小看?三殿下,您好好睡一觉罢……”
“……混、混蛋……”玄冥咬牙深深望着一直背对着他,根本不肯回转过头的红莲,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被千万层红纱掩盖,眼前一黑,就此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瑟魅急忙伸臂,再不掩饰万千柔情紧紧把玄冥抱入怀内,强自隐忍不让眼泪流出。
“哼。碍眼的杂碎。”玄煌依然神情冷傲地轻哼一声,命令道:“瑟魅,把叛徒逆子押入大牢,待日后发落!”
瑟魅苦苦凝视着怀内玄冥沾满鲜血的脸颊,他苍白的脸貌,美得惊心动魄,他失去意识的容颜,却布满了伤心与疲惫,瑟魅此时抱着玄冥,离得那么近,更觉得相隔千万里。良久良久,瑟魅方涩声启口:“……诺。”
★
天色黯淡,星月无光。玄火幽谷处处漫起阴寒冷雾,更觉得寒入心扉。
红莲头盖喜帕,像个人偶娃娃般呆呆坐在陌生空旷的洞房内,她知道片刻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她不敢想,不然连最后坐在这里的勇气都会丧失殆尽。
已是深夜十分,洞房依然寂静得像座墓穴。
红莲心头越来越忐忑,紧握的双手又冰又冷。
轻轻一声嗤响,一只红烛燃尽,空旷得可怕的房间瞬时黯淡不少,红莲忍不住周身瑟瑟颤抖起来。还不等红莲回过神,只听又一声嗤响,另一只红烛也燃尽。房内突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来人。”红莲哆嗦地轻喊出声,希翼有人能帮她重新燃起光明。
房内空空,并无人气。
红莲自嘲地想到,昨夜她与玄冥一起,房内也是这般黑,她却觉得温馨留恋,胸中涌起的万千蜜意似乎要把自己撑破;而现在的黑暗,只会让她觉得万般的恐惧与寒冷。
只因为,她唯一的光明,已被她亲手毁坏了。
红莲再也忍不住,大着胆子悄然道:“冥哥哥……冥哥哥……”
只愿他一切安好。
“哼,哈哈哈。洞房花烛夜,娘子你口中怎么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呢?”突如其来的阴冷声调漫入漆黑的房内,比冤鬼哭号还要教人胆寒。
红莲吓得正要惊呼出声,却被一双大手粗暴地推倒入床榻内。她头上喜帕被一把拉开,眼前立时见到黑暗中玄煌阴郁冰冷的脸廓。
玄煌伸手定住红莲下巴,无情戏谑道:“怕么?”
“吾王真会说笑。”红莲侧头紧紧闭起双眸,神色冷峻疏离。
玄煌绝情一笑,双手倏然用力,毫不费劲地撕开红莲华美的外袍前襟,冷声道:“今日你对门众下令‘玄冥大胆犯上,将他拿下,打入大牢待日后发落’这是一招妙棋啊,既顺了本王意,又救了三皇儿的小命,免去让他就地正法的厄运。可惜三皇儿对你痴心一片,差点就在那里为你送去了性命呢。莲儿,你当本王看不出么?”
红莲心下一凛,慌忙道:“莲儿不知吾王这话是何意思。”
“——你不知道?”玄煌呵呵一笑,轻描淡写道:“你这般造作,摆出一副急于成为玄火圣妻的态度,倒让本王不禁好奇起来,难道就那么怕本王杀了琅邪与玄冥么?——只怕不是罢?”
红莲倒吸口冷气,矢口否认:“天下女子都想要无上的荣华与富贵,就是莲儿亦不能免俗,由此机会成为高高在上之玄火圣妻,比得一辈子呆在冰天雪地的昆仑虚要好太多,莲儿巴不得——”
“哈!”玄煌蔑视地轻笑一声,双手猛然撕开红莲上衣襟口,红莲惨叫一声,急忙伸臂去拦,却被玄煌单手松松扣住,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拉开红莲胸口仅剩的一条丝质肚兜,红莲忍不住哽咽一声,雪白的酥胸便被玄煌一览无遗。
玄煌紧紧凝视着红莲瑟瑟颤抖的胸口片刻,像在找寻什么一样,他难以置信地皱眉凝视半晌,突然,他狠狠掐住红莲的脖颈,暴怒地狂吼道:“——说!虬龙巨阵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红莲吓得泣不成声,不知道玄煌如何得知封印玄龙巨剑的关键就藏在自己体内,更不知道玄煌看后却又不信虬龙巨阵其实就沉睡在红莲身体里,于是勉力道:“莲儿从未听过何谓虬龙巨阵,我什么也不知道……”
“贱人!还敢骗我!!”玄煌手劲更大,脸上神情从狰狞奇异地化为平静,唇角仰起一丝教人胆寒的邪笑:“你当我什么也不知?玄冥早在多年前就跟随那个申屠十翼双修仙魔两道,本王算准他不出六年必然身体崩坏,届时琅邪怎可能冷眼旁观,舍得让像极了玄火圣祖的玄冥去死?那只愚蠢的雪狼妖以为我会不知他私藏玄火火种之事?但,为了让琅邪解开燎日巨刃上的禁咒,只能让玄火火种便宜了玄冥那逆子。”
红莲越听越心惊,宛如瞬间坠入冰窟,原来种种细枝末节,全是玄煌算计好了的,颤声问道:“吾王却以为,封印住燎日神兵的禁咒在红莲体内,所以才布下这场无意义的婚宴?”
玄煌利刃般锐利的眼神凝视红莲半晌,冷哼一声放开她,起身在阴沉的空旷屋内缓缓踱步,似在细细思索。猛然寂静的四周响起玄煌缓慢的橐橐鞋声。
红莲颤抖而小心地拉紧身上衣物,下意识缩入床榻最内紧抱住自己。
玄煌侧头鄙夷地瞅了瞅红莲自保似的举动,冷道:“本王对玄冥那臭小子睡过的残花败柳没胃口。”此话说得红莲脸上一阵绯红,心头一丝悲凉的甜蜜不禁涌了上来,她不禁冲下床榻跪下抱住玄煌大腿,大着胆子央求道:“莲儿甘愿成为吾王傀儡,愿为吾王做牛做马,也希望吾王信守诺言,放过琅邪等人性命。”
玄煌弯身仰起红莲隽秀的脸庞,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有说这些话的筹码么?既你体内并无虬龙巨阵,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现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小红莲。——罢了,本王暂且留你一条小命,你活着,只会让玄冥更痛苦。哈,哈哈哈哈——”伴着冷血寡情的可怖笑声,玄煌大步走向房门口踹开房门,径自朝黑夜深处走去。
红莲待玄煌离开良久,才虚脱般趴跪到地上,嘶声痛哭……
空旷森冷的寝宫内,红莲绝望的哭泣之声久久回荡,听者为之心酸万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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