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和回不来的

  “喂，梁小瑜。”周焕傲将目光胶着在她脸上，说，“看着我。”
  “……我干嘛一定要看着你？”她越发将头低下。
  “我要你看着我！”周焕傲不耐烦，伸手去直接扭她的头让她看自己。
  她闪躲间被挠到下巴，有痒痒的感觉，像是触电一样，不由得怔了一怔，稍稍侧头，抬眼看他。她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和迟疑，完全不能逃离周焕傲的目光。他定定看着她，就势将手慢慢沿着她略微瘦削的下巴，滑到她的脸颊一侧。
  “梁小瑜。”他叫她名字的声音很温柔，慢慢将上身前倾，逐渐的离她越近，最终以一种亲密如同情人在轻声呓语的姿势，呼出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侧，顺着她的脖颈慢慢散去，惹来她一阵轻微战栗，可是连她自己都惊诧的是，她居然没有闪躲。
  也许，是因为怀里抱着小小瑜，害怕吵醒小小瑜……梁小瑜是这么给自己找借口的。
  他的唇畔似乎是有意无意，很快的轻微的擦过她的肌肤，始终停在不近不远的位置，让人有一种得不到的企盼感。
  “给我个机会，让我爱你好不好？”
  她愕然。
  如果说之前在雪中，他的告白已经让她措手不及，那么此刻的穷追不舍，更是让她茫然不知所措。她不能说自己最了解周焕傲，但和他认识这么多年，早早也就知道了，他究竟是个多么骄傲和别扭的人。即便喜欢也不会说出来，讨厌也不会说出来，对待旁人温文有礼，对待自己高高在上，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近乎乞求的语气。
  她想，梁小瑜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让周焕傲居然用这种语气来求你。
  近乎放弃自己所有骄傲的乞求，即便已经被拒绝，却在下一秒立刻再次进攻。
  半晌，她垂下眼睛，说：“我不值得。”
  是不值得，一个女人带着父亲未明的女儿，还没有固定工作，家庭破碎，性情怪异，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漂亮到可以让人为了自己做到如斯地步。所以不值得，完全不值得，也根本不能明白，周焕傲这样的深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不能理解，所以会有惶恐不安。无论如何，都是接受不了的。
  她想自己终于再次暴露了自己骨子里最深的劣根性，就是没有安全感。从小的经历让她很少相信人，不相信别人，最不相信的是自己。根本没有人会为了梁小瑜而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因为梁小瑜根本不值得。
  “爱你的人是我，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周焕傲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浓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起往常，显得缠绵性感了许多。
  “可是我——”
  “我不强求你一定要在现在回应我，但是梁小瑜，不要逃避我。就当做是我从现在开始追求你。”
  “周焕傲。”她深呼吸，终于能够让自己稳住气息，鼓起勇气抬眼望着他，却在下一秒就掉入了他一片深邃如海的眼睛里，几乎不能自拔，许久才能艰难说出话来，内心如战鼓猛捶，“我从来不觉得有人会喜欢我。我不漂亮，不聪明，不听话……几乎找不到优点。”
  他似乎是早就料到她的回答，微笑道：“我就喜欢不漂亮，不聪明，不听话，找不到优点的你。”
  她叹一口气：“喂，不要给我这种答案，哪里会有人的审美观这么扭曲啊？”
  明明没有任何地方值得优秀如他这样的男子所喜欢，他一定是中邪了。
  她这样想着，下一秒便听到他也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以为我想啊？肯定是从小就中邪了。”
  梁小瑜诧异于与他的想法相同，正在无话可说之间，又听到他得寸进尺的询问：“梁小瑜，如果我现在吻你的话，你应该不会再打我了吧？”
  她因为诧异而挑眉，回想自己似乎是错觉一样，仿佛听到了那么一点点的……他声音里的小得意？肯定是错觉，那种带着得意洋洋的笑意的声音，有种类似于小孩子终于恶作剧得逞的语气，怎么可能会是周焕傲发出来的？但是又明明听到了……
  周焕傲望着她傻傻发愣思考的模样，一时忍俊不禁，嘴角的弧度弯得愈发深起来，眼中有得逞的意味，内心一片温柔，低头吻了下去。
  这是不同于之前的一个吻，不再莽撞，不再慌乱。他两只手绕过她的肩膀，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断绝掉她下意识向后闪躲的退路，温柔而坚定的亲吻着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很像玫瑰花瓣，柔软而散发着清新却妩媚的气息，令人流连忘返。
  梁小瑜已经完全石化在原地，大脑零件集体罢工，一片空白，居然就只能这么愣愣的由着他任取任夺。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结束这个缠绵而冗长的吻，将下巴轻轻靠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可惜。
  ……可惜？他可惜什么？！
  梁小瑜终于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被吃豆腐了，还被吃得非常彻底！
  由于双手抱着小小瑜，一时抽不出手来给他一拳，她只能狠狠抬眼瞪着他，给他这种完全没有威慑力的自以为杀伤力极强的目光，咬牙道：“周焕傲你个混蛋！”
  意犹未尽的周焕傲低下头望着她愤怒的目光，再次叹口气，微笑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梁小瑜，现在的我很可能会无法控制自己。”
  “……”你刚才已经完全没能控制住自己了你这个混蛋！梁小瑜被他如今干脆一脸痞子模样，就差在脸上刻字“我就痞了我就耍赖了你有本事来咬我啊”的欠揍模样给气得硬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脸上一片绯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别的什么。
  “别这么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看也逗得差不多了，如果太过分的话，可能会被愤怒的小猫给挠死，周焕傲见好就少，松开她，坐回去驾驶座，内心一片舒坦畅快，发动车子，话语都轻快起来，“那里的归属权我也有份，咬坏了的话，我会头疼。”
  ……不是周焕傲，眼前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根本不是周焕傲！周焕傲被鬼附身了！
  梁小瑜几乎就要呼喊出声，下一秒却看到他嘴角像流水一般清澈而温柔的笑容。
  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没有爱的能力，也没有被爱的资本。早就习惯了居无定所，对于所有的人，也是随时都要分离的，不可以投注太浓厚的感情，否则只能让彼此都不心安。
  ——2011.01.10  by梁小瑜
  
  自从小学聚会那一天之后，有些事情已经全部摊开了说，而有些事情，又逐渐露出了让人愈发疑惑的地方。
  无论如何，既然都决定为了小小瑜而定居下来了，寻找一份固定的有保障的工作似乎一件有必要的事情。虽然以前是优等生，但由于曾经的一些事情，梁小瑜并没有拿到大学的毕业证，所以在这个文凭做主的社会里，要找到一份好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所幸如今腐败的社会里除了文凭重要，后门也是不可少的。
  周蔚澜知道这个妹妹终于肯浪子回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高兴得差点拉着梁小瑜去拜佛，自然乐意四处找人托关系给她找后门。
  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近年新崛起的IT公司里做文秘，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只要求打字速度快，并且为人细心，平时大多是整理文件和记录开会情况等。虽然工资不是太如意，但这份工作听来颇为轻松，想一想她还能抽空继续写小说赚赚外快，倒也能补贴起来。
  
  并且在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恩人，这点让梁小瑜觉得十分神奇并且开心。
  这恩人曾帮了梁小瑜大忙。在杂乱的火车站，总是充斥了犯罪，梁小瑜就曾经中枪。她抱着当时还是小婴儿的小小瑜，在火车上被老婆婆搭讪，两人详谈甚欢，老婆婆对小小瑜十分有爱，问东问西。与梁小瑜同一站下车之后，老婆婆笑道：“好了，辛苦你帮我抱着孩子了，我要走了。”说着就伸手过来要将小小瑜抱走。
  梁小瑜一怔，赶紧抱紧了小小瑜：“你干嘛？！”
  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来两个中年妇女，纷纷赶上来拉扯着就要抱走小小瑜，一边嚷着：“刚才拿不了行李了所以让你抱抱孩子，现在该还给我们了！”
  梁小瑜登时明白这是碰上骗小孩儿的了，连行李也顾不上拿，一把扔在地上，死死抱着小小瑜在怀里，一边闪躲开那三个女人的抢夺一边向周围的人求助：“这是我的小孩儿！帮我叫警察！”
  可是路人不知道事实真相，又见那老婆婆及两个妇女也是一脸急切，而梁小瑜着实年轻得不像孩子她妈，一时也踟蹰起来。而老婆婆又将孩子的资料报得十分顺溜，连孩子身上有什么胎记都知道。
  梁小瑜顿时感到绝望，像一条溺水的鱼，甚至听不到火车站站台上其他的喧嚣声，眼中只看得到那三个女人狰狞的面容，她们想要抢走小小瑜——我只剩下了小小瑜，死也不能失去！梁小瑜拼命摇头拼命反抗，抱着小小瑜拼死也不肯松手。但对方毕竟有三个人，眼看小小瑜就要被人抢走，突然有人插身而入挡在中间：“都别动！”
  来者是个年轻的男人，看上去一表人材，眉目温和。他一把将梁小瑜抱在怀里，挡住那三个女人的攻势，朗声道：“如果你们还要纠缠下去，我们就去公安局做鉴定，看这孩子是你们的还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