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和回不来的

  ……或者说起来，也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没有选择。”经纪人的面色尤其严肃，她摇了摇头，说，“穆清，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一个普通人。你要对任何因此而引发的后果负责，如果你承认了这件事属实，不但代表你以往在私人感情方面的发言是谎话，更会让人质疑之前你所说的所有话都有撒谎的嫌疑，这对你刚起步的演艺事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我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你一定会在乎，梁小姐及其女儿所因此而要遭到的折磨吧？”经纪人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她们之后就会要面对无孔不入的狗仔队，遭到各种盘问、追查和偷拍。而且，据我所知，在那篇报道里，似乎有所暗示，说梁小姐已经有了丈夫。穆清，你到底确定一切了吗？我觉得你的语气根本就没有确定事实。不要轻易破坏现在的局面，否则梁小姐的生活将被你给完全拖累掉。”
  她知道穆清不在乎自己的演艺事业，但她同时知道，无论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他的女儿，他都不会不在乎那个女人和女孩儿。
  沉默了许久之后，穆清默然点头，起身去盥洗室，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洗脸。
  下午穆清的新专辑首发记者会上，果不其然，经过几个常规程序之后，到了记者自由发问时间。前几个问题都中规中矩，围绕着他新专辑的话题产生，而随即有记者提到了那份八卦周刊上的事情，一瞬间成为导火线，记者们纷纷发问。
  
  而两个小时前，梁小瑜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手机，她以为是客户，接手机，极有礼貌道：“你好，我是梁小瑜。”
  手机那边沉默几秒，传来了略微陌生却又隐约熟悉的声音：“我是肖月啦。”
  肖月？梁小瑜迟钝几秒后才回过神来。那天聚会的时候大家相互交换手机号码，梁小瑜并没有记下肖月的号码，不料对方却记下了自己的号码。她在一瞬间有些愧疚，为自己因为小时候被骗而耿耿于怀，以至于到现在都不肯原谅肖月的小肚鸡肠而抱歉。想一想，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很小。想到这里，梁小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么事？”
  “你大概是不今天会买八卦周刊之类的吧？”肖月的声音里带着太过明显的慌张，“我有个朋友在当娱记，今天在召开穆清的记者会，说起了一条新闻……哎呀总之你先出来，我在五一大道这边，你过来，事情很急，出大问题了！”
  刚好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地方相隔也不远，梁小瑜想了想，便和肖月约定好具体地点，匆匆赶过去。
  
  匆匆赶到约定好的咖啡厅，梁小瑜刚坐下去，肖月便递给她一份杂志：“你看看吧。”
  梁小瑜低眼刚瞄到杂志封面，脸色瞬间惨白，猛地站起来，失声叫道：“这个——”
  咖啡厅里的人们被梁小瑜的惊呼声给吓到，纷纷循声不满望过来。
  “喂，小声点！”肖月忙阻止她，扯着她坐下。
  梁小瑜被肖月扯着坐下，她脸色苍白，抓着周刊的手也越发颤抖得厉害，死死看着封面，只感觉自己仿若掉入了冰窖当中一般。肖月端起暖暖的咖啡杯，小抿了一口，稍稍抬眼，望着梁小瑜的反应，微微勾了勾嘴角，随即又担忧状急切道：“我也是今天在路上看到，又接到朋友电话，所以才来找你的。”
  “……怎么会这样？”梁小瑜握紧了手。
  “不知道啊，可能那天有人拍了下来吧？是没办法知道谁做的了。”肖月叹口气，“不过这也不要紧了，现如今要紧的是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挑眼望着梁小瑜，“……我朋友说等会儿就要召开穆清的记者招待会，到时候大家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追问小小瑜的身世。”
  “小小瑜？！”梁小瑜猛然一惊，从怔愣的状态中瞬间清醒过来，强自镇定道，“小小瑜是我女儿！”
  “没人质疑这一点。”肖月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不过她的爸爸，真的是周焕傲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此时的梁小瑜近乎草木皆兵。
  肖月忙做了个手势：“别紧张别紧张，我又不是娱记，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周刊都这么说了，而且，小小瑜和穆清小时候真的很像。当然了，因为我和你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嘛，我实话实说罢了，你要生气的话，我也没办法，你知道我性格一向都很直的。”
  梁小瑜深呼吸了一口气，歉意道：“抱歉，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顿了顿，她说，“小小瑜，不是穆清的孩子。她是我和周焕傲的女儿。”
  肖月画着粉红色眼影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很快抬手拨了拨自己的碎发，掩饰过去，笑道：“也对，那天周焕傲都承认了，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愿意做当便宜爸爸这种事。”语气里的不甘心到底还是有的，即便岁月过去，即便如今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但当年的失败也就罢了，偏梁小瑜还要和周焕傲成全这种近乎童话的不现实爱情故事，肖月和江骏杰一样，心中到底是充满了莫名的妒恨的。
  梁小瑜正在走神，并没有注意到。肖月稳定了自己的气息，微笑道：“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小瑜，我觉得你有可能赶紧去一下穆清的记者会。”
  “……为什么？”梁小瑜下意识反驳，“如果我现在去的话，不是在添乱吗？”
  “不，我朋友在电视台里有人，”肖月垂下眼睛，望着咖啡杯里一阵又一阵轻轻的涟漪，轻声说，“他跟我说，公司的意思是要穆清承认这个事情。”
  “……不可能！”梁小瑜差点又失声叫出来，她忙清咳一声，放低声音，目光有些慌乱，“不可能的，这样的话，对穆清的事业也会有损伤的。演艺公司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小小瑜和穆清小时候的模样如出一辙。”肖月说，“如果穆清打死不认，那么娱记就会写他抛弃糟糠啊不认女儿啊……什么难听的都会写。不管最后查出是不是事实，穆清的声誉都会大受打击。而如果他现在承认了，还可以说是自己为了保护女儿才一直没有说出来之类的。”
  梁小瑜心乱如麻，双手放在桌下，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角。
  “不，小小瑜跟他没关系……”她轻声说，“真的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小小瑜为什么会和他长得像。但是，真的没有关系。”
  梁小瑜，你已经撑不下去了，你为什么一定坚持装下去？你现在的样子很傻，根本就是个白痴，你到底懂不懂？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和穆清的破事儿，你真会装傻。最让我不甘心的，是周焕傲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帮你演这种戏？他怎么可以？！
  肖月目光冷淡地注视着明明眼底一片慌乱依旧强撑着狡辩的梁小瑜，忽而又笑了，可是笑意到达不了眼底，她用一种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对梁小瑜说：“小瑜，去记者会现场，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制止穆清承认，不然就再也不会有转圜余地了。”
  
  肖月单手杵着自己的脸颊，稍稍侧头，大波浪卷的长发有几缕垂到桌面上，望着落地大玻璃窗那边匆匆拦了一部出租车便离开的梁小瑜，半晌之后轻笑了一声，挑起妩媚的眼角望着坐到自己对面的男人：“呐，江骏杰，不要每次都这种严肃的表情，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江骏杰冷淡地看着她：“但我每次都说过，我只想做最后一次，而且……”他沉默下来。
  而且，以前只是想拆散梁小瑜和周焕傲，而这一次，不知道是如何的鬼使神差，明明大家都成年了，各自也有了家庭，他自己都要做父亲了，可是莫名生长出来的妒忌和不甘心，令他还是同意了肖月在聚会之后电话里的提议。
  这个世界上没有童话，也根本不应该为周焕傲与梁小瑜开特例。
  “但是你也收不了手。”肖月形状姣好的嘴角牵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说，“别狡辩了，你和我是一类人，谁也不比谁光彩或者高尚，你不也是嫉妒周焕傲和梁小瑜甚至穆清吗？”江骏杰这些年并不是太如意，找了一个普通的工作，娶了一个普通的妻子，未来也会养个普通的孩子，一切都很普通。
  所以优秀如周焕傲、穆清者，令他十分妒忌。
  江骏杰的眼中蓦地沉下去，他腾的起身，一字一顿道：“肖月，这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我们再无交集。”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肖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讽刺的笑意逐渐散去，最终变成暗隐的深不见底，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梁小瑜，你凭什么？”从小学时候到现在，从梁小瑜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开始，她就一直没有想通，像梁小瑜这种没有权势背景也没有聪明脑子的笨蛋，到底哪里比她自己强？！为什么那些她在意的人却永远将目光都放在梁小瑜身上，无论她绞尽脑汁，都没办法成功离间他们！梁小瑜凭什么？！
  “如果这次你们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如果梁小瑜你和周焕傲之间可以敌过这次危机，如果你们还可以在一起……”肖月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目光冰冷而傲然，“那我祝福你们一辈子！”
  但是没有机会了！梁小瑜一旦去了记者会现场，穆清一定会承认的。她有绝对的把握，那天散会之后又找了黄老师套话，小小瑜绝对是穆清的女儿！而事情闹成这样子，以周焕傲那种骄傲的性格，怎么可能还愿意接受梁小瑜那只带着别人女儿的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