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离别前夕

第30章


    卢咏宁在游乐场等了一天,林尧迟迟未到,就连电话也没有一个,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恼。拒绝了坚持要送自己回家的俩人,卢咏宁也不急着回去,绕着游乐场附近走了一圈,最后进了一家饮品店。
    店铺的装潢设计透出一种复古的风格,实木做成的桌椅摸上去还有些凹凸不平的触感,随意地摆在一边,错落有致。大门右手边就是收银台,隔着玻璃门空位的地方挂了一排千纸鹤和风铃,推门而入带出的清脆碰撞声渐次响起。
    卢咏宁找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准备回家吃饭,里面没什么客人,收银台前面年轻的小姑娘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懒地翻漫画。最后一丝余晖掉下地平线,外面天色昏暗,店内灯光开得很足,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车来车往。
    卢咏宁盯着价格表看了半天,最后点了份最便宜的奶茶,外面起风了,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少了太阳温度的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昨晚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晴,夜晚有风,卢咏宁怕晚上回来的时候冷,考虑要不要多带一件外套过去,林尧从书房里走出来,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银丝眼镜,衬衣的袖子微微挽起,“不用了,反正开车回来,在车里面不冷。”
    本来计划了好久的出游,他提前安排好工作日程,态度认真的让人感动,到头来,却是一个电话就被叫走了,剩自己一个人在游乐场等了一天。
    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卢咏宁,他的童年只有池塘、泥巴、午后烤得暖烘烘的草堆和秋天漫山遍野的枫叶,这些利用科技建造出来的娱乐设施,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有一分好奇,更有一分无所适从的慌乱和害怕,只身一人,他没有心思去享受这份刺激。
    人都有自尊,卢咏宁的自尊心脆弱又强烈,他不想让人识破这座高高的城墙之下努力隐忍和藏匿的自卑。
    服务生送来了奶茶,热度透过玻璃杯传递到手心,最便宜的奶茶,里面什么都没有,咬着吸管尝了一口,奶味很淡,味道仅仅比白开水浓一点。
    卢咏宁是没钱的,家里很穷,为了供他读书已经是砸锅卖铁,用尽了所有积蓄。高三毕业那年卢咏宁藏起了录取通知书,告诉家里他不读书了,要出去打工,辗转来到大学所在的城市,打算起早贪黑的干三个月,凑足了学费再去报道。
    他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不想再用家里的钱,过了十八岁,已经到了自食其力的年纪。
    那年炎热的暑假卢咏宁找了好几份工,有一份是在高级西餐厅做端盘小弟,出入来往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像卢咏宁这种没有工作经历是得不到这份工作的。不过他长得好,气质淡然,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情舒畅,大堂经理也就破格用了他,谁知道上班的第一个礼拜就出了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尧,手边放了一个盒子,装饰的很精美,打开一看是一套青瓷茶具,四个茶杯围绕中间一个茶壶,青玉的颜色,杯身上烧制了彩釉,细碎的梅花清晰可见,质地细腻釉色清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
    这茶具应该是送给对面那个少年,少年拎起茶壶左右瞧了瞧,口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卢咏宁在一旁也看得入迷,倒水的手越倾越偏,最后一抖,滚烫的开水洒到了少年的大腿上。
    瓷器落地响起清脆的碎裂声,少年拔了毛似得跳开,地上一地的青瓷碎片。少了茶壶,整套茶具都毁了。
    “南宋时期烧制的龙泉窑青瓷,价格不低。”
    整个大厅陷入了寂静,少年抱怨的叫嚷传递不到卢咏宁的耳朵里,他心虚的低下头,开水溅在他手背上烫起了一个红点,五根手指死死地握住壶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林尧眯起眼睛盯着他,双手叠在架起的二郎腿上,不再说话。
    卢咏宁把头越倾越低,心知自己闯祸了,脑袋里发白发懵,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我赔。”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东西价格不菲,就算卖了自己,估计都不值这个价,他如何赔得起。
    “我……”卢咏宁想改口,一抬头就撞进林尧的眼睛,刀子一般的眼神,利得很,一个哑嗝,又把话吞了回去。
    “好,下午来我办公室,拟个协议。”林尧站起身,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卢咏宁空着的另一只手心。
    这就是卢咏宁记忆中他和林尧的第一次见面,打碎了准备送人的青瓷茶具,欠下了一笔巨款,签了一份类似于卖身契的合约,从此他每天都要到林尧家里去洗衣做饭打扫家务,做了一份家庭保姆的工作。
    林尧对他不差,布置给他的任务也不算重,每天花上一点时间就能做完,开学之初还帮他缴了学费,协议上的债款一分未加,倒是卢咏宁心理上的负担越来越重,总觉得债越欠越多,怎么还都还不清了。
    自始至终,卢咏宁再没有回忆过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一直认为,发生了的事情只能尽力去弥补,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可是他现在常想,如果那天他没有贪心多看两眼,没有一时大意祸从口出,没有签那份协议,没有认识林尧,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不会泥足深陷进退维谷。
    卢咏宁扔了吸管一口气喝光杯里的奶茶,付了钱走出饮品店,外面天色暗透了,口袋里是刚刚找的几个硬币,一路坐公交回去,到家楼下的时候一层一层楼的灯亮着,只有中间三楼那家满室黑暗。
    林尧还没有回来。
    也没心思再准备什么晚餐,卢咏宁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剩下的白米饭,舀了一勺猪油,撒了一些酱油胡乱拌了几下,凑合着填饱了肚子就到沙发上去静坐,屋里还是没开灯,四周幽静,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洒进室内,玻璃窗上倒映树叶摇曳的身姿。
    卢咏宁记得,因为家里穷,小时候能有一碗酱油拌饭都吃得很香,哪像现在,热气腾腾的食物再诱人的香,吃到口里都是味同嚼蜡。
    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个钟头,林尧终于回来了,借着月光看他的脸色微微发红,应该是喝了酒,身上是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其中夹了一丝丝女人的香水味。
    林尧摸索着开灯,“今天没等我吧?”
    卢咏宁看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等了。”
    林尧扶着墙站了会儿,最后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呼吸吐纳从急促到平缓,眼睛定在空空如也的饭桌上,“我饿了,去做饭。”
    “我吃过了,给你下碗面吧。”
    卢咏宁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的关系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像从认识到上床,发生的顺理成章。因为欠债,所以一切都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洗衣做饭甚至充当枕边人的角色,都打上了偿还的烙印。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传统,毫无力道的反抗,全部轻易的被那一纸协议说服。
    他固执地认为他只是在尽义务负责任,等到债务还清,他就可以和林尧撇开关系全身而退,以后结婚生子,过普通人眼中正常平淡的生活。
    可是直到今天卢咏宁才想明白,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用还债来逃避一切,即使掩藏在自尊心之后的自卑还在作祟,他也想坦诚布公的面对一次,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粉饰太平。
    卢咏宁卧了两个鸡蛋在面条里面,浇上汤汁洒了麻油,葱花肉丝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香气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林尧狼吞虎咽地把面条倒进肚子里,卢咏宁坐在他旁边,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勾得他心里暗潮汹涌,不舒服极了。
    卢咏宁皱皱眉头,开口说道:“吃了饭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林尧低头吃东西,音节迷糊的“嗯”了一句。
    “然后……”卢咏宁把整个晚上考虑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我有事情跟你说。”
    林尧抬头,嘴巴里嚼面条的动作越来越轻,他清了清嗓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从七大姑八大姨中挣扎出来的人来认罪了,好久木更新,为了赔罪我决定明天再更一章!! 
 33、爆发
    季抒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房间里没拉窗帘,月光打在脸上亮堂的晃眼,四周明明很安静,脑袋里却似是有人在敲鼓,一下两下三下,节奏平缓沉闷。
    他往里面挪了挪,路肖南应该是睡着了,下巴搁在被子上,头微微往枕头里面侧,月光刚好照在他的耳垂上,耳廓分明,凑近看还能瞅见上边一圈细细的绒毛,身边睡了一个人的感觉莫名的踏实。
    季抒言想起那天在学校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倚在车门边,卢咏宁一脸掩饰不住的愉悦,两人之间气氛自然动作默契,那个时候他看在眼里还有一种略带苦涩的羡慕。之后场景变成了男人和女人在咖啡屋里亲昵的肢体接触,和今天下午在游乐场看到卢咏宁只身一人,神情落寞寡欢,于是羡慕不在,剩下的只有蚀骨的苦涩被无限放大。
    路肖南的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一圈,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右手一搭,揽在季抒言的后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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