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

第一六八章 坐、匐、独立与跪


    四人,两两对峙,宋阳、云顶、花小飞每人说了一句话,燕顶说了两句泡*书*(
    下一刻又是一声弓弦、两道金光,仍在崖顶的陈返师徒再度出手,但是这次随着夺日暴射,两位大宗师也并肩从登顶跃下,仿若鹰隼直扑燕顶
    一旦缠斗开始,再于高处放箭太容易误伤自己人,宗师箭手已经失去作用……但舍了射术,仍还有弓杀,大宗师依旧是大宗师
    数不清几声暴喝,在那一个瞬间里同时振起短暂的对峙被打破,两个转团,六位绝顶高手
    云顶独战花小飞,宋阳、陈返、罗冠合斗燕顶
    没人能看清楚他们的战斗,两对战团也一触即分,阿里汉和顾昭君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快了,他俩几乎是紧跟着陈返师徒扑下去的,可是等他们落地后,石坪上的激斗就已经分开了
    ……
    石坪上,两人箕坐,花小飞与云顶
    狮子般的老人粗重喘息着,竟还在笑:“和尚有你的”五个字,身体却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七窍中细细的血线沁出,转眼被暴雨洗得干净
    朽木般的活佛不笑,似乎苍老了些:“我很能抗痛”同样五个字,歇了元气,他的胸口忽然塌了下去,虚弱无力地咳嗽,比着濒死的猫崽儿叫声还要微弱
    情势逼人,花小飞想要助拳燕顶,活佛也想支援同伴两人同时祭起毕生修为,只求一击击杀面前的强敌
    论修为花小飞略胜一筹之前在石崖半腰两人曾换过三拳,当时云顶自上而下扑击占了地利但也只是和花小飞平分秋色足见一斑了
    所以花小飞以为自己能一举诛杀云顶,纵然拼了个重伤,也还有战力,至少能帮燕顶再拼掉一个大宗师可他疏忽了一个细节:云顶是苦修
    除了武功的修行,还有自记事起就开始的对身体的磨练当然,自苦的修持,不会让身体变得强大,但是折磨能让云顶会忍耐剧痛、会坚持……能在剧痛下坚持
    当年在封邑云顶劫持谢孜濯,遭遇大群高手狙杀中拳、中箭、中击无数、却仍还能逃,险险就逃出生天会如此除了他修为绝顶外,还有惊人的意志
    花小飞本领高出一线,所以动作也快出一线,在与敌人换命一击时,他先击中了云顶,以常理推度,云顶受到巨力轰袭,在那份几乎要撑爆全身的剧痛下,即便活佛的拳头再打到花小飞身上,力道也会消减大半_泡&书&
    若是别人一定如此但是云顶不受影响他生吃了花小飞的全部力量,同样也送给强敌自己的全部力量
    只一击,便两败俱伤了花小飞喘息,四肢百骸再提不起一丝力量,即便以他的强大,也消受不起云顶的降魔一击花小飞心里明白,经脉遭遇重创,三年五载也休想痊愈,就算以后伤势痊愈,修为只怕也剩不到全盛时的一两成,废人
    可是很奇怪的,花小飞并不觉得难过,相反,身体中懒洋洋得不愿稍动的感觉,还让他觉得很舒服还有心情……当自己再无能为力时,随之而来的竟是坦然
    他做不了了,也就不再着急;
    他还回去了,也就不再欠什么了
    天水如注,咸腥的雨而云顶口中的味道,比起海水还要苦,能忍疼不代表不觉得疼,真的很疼呵,但这并不是坏事,能觉得痛,至少说明他还活着
    苦修持,身体的承受,总会比同等修为的人强一些,所以云顶还活着
    老活佛不怕死,但他不想死,域宗尚未开枝散叶,在南理山坳中还有一个优秀的娃娃,能传他的衣钵、能让这一派善上之善的教义发扬光大
    这个战团,两个老人相对而坐,目光里都带着些笑意,不是相对而笑,但都在笑
    ……
    石坪上,两人匐倒,陈返与罗冠
    师徒两个远远摔在一旁,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两柄长弓尽告断裂,曾代代相传、成就观日箭法无数荣光的神器就此消殆,即便是这世上最出色的铸匠也没办法让他们复原
    与国师近身肉搏的下场便是如此,即便两位大宗师也不例外结局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罗冠的双手还死死扣在陈返的肩膀上当人被击飞、神智消逝前的瞬间,那个做弟子的还在努力,想要消抵师父身上的巨力,让老人家摔得轻些、再轻些
    徒劳
    ……
    石坪上,一人独立,燕顶
    与他交手过的人,无一例外会在消亡之前闪念:神鬼
    境界的差别,让燕顶的身手在旁人眼中变得难以理解他不能腾云驾雾、不能焚天煮海,但他能赢,打赢所有和他作对的敌人,自从出师以来他只败过一次,那次他输在了自己的机括上,仅此一次再不为例,这回他赢了,又赢了所有敢于向他动手的强敌尽数被打倒,燕顶独立
    真正的独立,因他只剩一条腿了,右腿
    左腿脱离开身体,歪斜地扔在一旁,被两位大宗师的弓杀绞断但燕顶不倒,即便一条腿,他依旧稳稳站在这天下之巅
    还有一道狰狞伤口,斜贯他的后背,从他左肩划至右胯,腐烂的皮肉翻卷开,暴雨涤去脓血,灰白色的伤口,好像死人的嘴唇
    人力有穷尽,天下第一也不例外
    如果换成花小飞的话,陈返师徒第一次岩顶偷袭便会死;冲顶时面对可怕机括与霸道龙雀还会死便是如此了,能让花小飞死上两次的杀劫,燕顶扛下来也受伤不轻,再遇到陈返、罗冠和宋阳三个都拥有大宗师战力的强敌,赢了,但伤得也重了
    ……
    石坪上,有人跪,宋阳
    当然不是跪国师,只因激斗时巨力掀起,打得他横飞出去、落地后双腿发软,跪坐了下来一时间难再起,龙雀还在身前,斜插于地面,好像一座碑
    宋阳遭遇的重击,并不比陈返和罗冠挨得轻,甚至还要沉重些,但那电光火石间,宋阳及时把龙雀横在身前,国师一拳打在刀身
    龙雀刀身铸有层层细鳞,攻敌时鳞片会割入肌理,留下如犬牙交错般的伤口,让敌人血如泉涌难以抑制;护身时细鳞受力便会急促颤抖,从而把敌人的力道大幅削弱,这才让宋阳得以活命
    龙雀宝刀,尤离传给宋阳的最珍贵的宝物
    宋阳跪在这把刀前
    宋阳无碍,只是周身气血翻涌,暂时难以凝力再战,但他的神情很古怪,谁也看不懂……
    阿里汉与顾昭君落地,战场上的情形一目了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点头下准备扑击国师,可就在他们将动未动时,一个清脆声音喝止:“不可”
    嘭的一声,又是一声落地响动,施萧晓背负着琥珀从峰顶跳到石坪
    琥珀落地后,对着回鹘儿和老顾摇头道:“燕顶身前靠近不得,有剧毒”
    燕顶赤身**,随身携带的挎囊也早在之前的战斗中不知飞哪去了,但他仍有毒在身,他自己就是毒物,毒脓毒血被内劲催发,溶于暴雨荡起的水雾,弥漫身周
    阿里汉愣了下子,旋即臂膀用力,手中万道破雨飞去,激射燕顶
    琥珀对回鹘儿一笑:“对了”
    燕顶也是一笑,伸出手,仿佛捉一只蜻蜓似的,轻轻拈住了几乎连山石都能碎裂的弯刀,随即对琥珀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也来了,我失礼了,你莫怪”
    阿里汉与老顾同时脸上变色,忙不迭就要躲避,生怕燕顶会再把刀子扔回来,可没想到的是燕顶并未反击,只是一放手,任由弯刀摔落在雨水中
    “他伤得太重,暂时不敢再动气动力,要条理内息”毕竟出身于这世上最神秘的门宗,且与燕顶曾同门共处,虽然琥珀自己的武功不值一提,但目光老辣
    说着话,琥珀的身形不停,径自向宋阳走去,后者一摇头:“我无妨,看他们”
    琥珀转身,去看陈返师徒和云顶;国师则望向花小飞:“如何?”
    花小飞仍在笑着:“无妨,就是动不了”
    几乎与此同时,阿里汉一声呼哨,伏于峰顶的四十名精锐悉数现身,个个手执劲弩,射杀燕顶
    至此宋阳在石坪埋伏的高手,此刻尽数现身了李逸风、帛夫人和无鱼师太率领了另外四十人去狙杀国师带来的手下了
    箭如飞蝗,去势汹汹,但却伤不到燕顶对天下第一而言,弩箭的力道实在不值一提
    腐烂的皮肤筋肉,软绵绵的浑不受力,箭簇只能射入半寸便告失力,就此从脓血中滑出、摔落在地燕顶只需对付射向要害处的弩箭,或伸手轻拨挡下,或身体微晃避开……
    阿里汉双拳紧握,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敌人近在眼前,竟无法伤之分毫最可恨的是暴雨天降,让火道人没有了用武之地,否则一把烈火烧过去,看燕顶是不是还能这般镇静、看天下第一是不是也要单腿蹦着逃走
    “怎样?”片刻之后,宋阳问出了和燕顶同样的问题,他问的是琥珀
    琥珀看过了三个伤者,给云顶活佛喂下了几枚药丸,正在双手施针、同时救助陈返和罗冠,口中微笑应道:“都还活着”
    说完,她美目流转望向燕顶:“想不到,这样的一战,到现在竟还没有一个人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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