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原等人横横竖竖躺了一地,痛得哼哼。
青叶拍拍手,自满地笑了笑,走向那个男子:“喂,你没事吧?”
谁知,他早已自行站起来,平静地理衣服,就像没有被人按在地上,没有经历过抢劫这回事一样。青叶不好的预感加深,心底顿时有些怕了。他太清楚地上人,尤其是贵族,会怎么对付一个劣等市民。用死光炮轰成水,那是好的。
但不管怎么说我救了他啊。他努力壮胆。就算他再没人性……
那人站到他面前。
高。
好高。
然后……腰好细腿好直身材线条好诱人……(青叶:这不是我说的→→无良作者)
却让人心里发毛。
没有情绪,好像机器,每一分每一毫都让人紧张。
“感谢你的帮助。我叫雪冢,属于深水家族。“他伸出手,”请问你是司法局哪位官员家的少爷么,我想我以前一定在聚会上见过你。“
青叶睁着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唔,对了,他表明自己身份的时候,这位的耳朵被耳机罩住了。要知道,现代的耳机不论好坏,隔音效果都是没得说的。不过,司法局……?他忽然有些高兴。难道自己还长得挺贵气的?
“我叫青叶。“他同雪冢握手,怀里的那几张传单歪出来。雪冢看到那几张传单。
青叶进退两难,尴尬。
雪冢没有反应,收回手,用丝绢把每个指头擦了一遍。青叶心沉下去,抿住嘴唇。
“原来如此。”雪冢说,“你想要什么?”
这内容跨越太大,青叶没跟上:“什么?”
“刚刚确认,你是地下人,或地下偷渡者的孩子。”他说,“没有理由救我。所以,你想要什么?”
青叶笑不出来,可是连发火的没心情也都没了,用大眼睛看着他:“我不想惹事,这个理由不行吗?”
“是么。”雪冢说,“那么,你想要什么?”
青叶瞪着这个人。
什么啊?!不可理喻!
“你……你真会侮辱人。我应该让他们把你的大脑炸了之后再帮他们善后!”青叶抗议道。
“我不会亏欠他人。家父是司法局次长,你的要求只要不太难以达成,都可以实现。”
青叶心惊。
天国实行分权制,两大系统并立,分别为当局和司法局。当局有议院和行政机关,司法局负责立法、执法和监督。因此司法长、司法次长儿子这种身份,本身就可以当做国家最高层的官位使用。
居然真的是大人物……
雪中面无表情:“那么,你想要什么?”
青叶心中挣扎了一瞬间,不大坚定地想,不行,哪能因为是权贵就失了骨气!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你等我回家列个清单!”他没底气地叫道,“你自己要欠我的,给我记住!哼!”
他想踹这人一脚,不敢,又想找别的方式显得有气势,可气势这东西他真没有。无可奈何,青叶狠狠跺脚,大步离去。临走,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雪冢目光向上延伸,直到军舰山山顶。
这座火山,是否会再次喷发呢?
这世界,又会延续到什么时候呢?
这些,是青叶永远都不会考虑的事情。
☆、面瘫贵族(二)
与此同时,幽静别致的高级餐厅,三角钢琴边。
“现在清理队真的查得这么严了吗?”
“是啊,实在不好意思紫筑。”餐厅老板是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一脸歉意,“我们也只是普通的三等市民,营生能够吃饱饭就很不容易。他们这一年来越来越严,已经有点恐怖了,大批地逮捕聘用包庇黑户的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唉。”他摇摇头,“我也很可惜,你钢琴弹得那么好,气质长相也这么……客人们都那么喜欢你。”
紫筑漂亮的眼睛里映出黑白键的影子,指尖轻轻划过优雅的琴身,周身的空气都显得安静。
“为您带来烦恼真是抱歉,”他轻声开口,“这段时间的照顾,我非常感谢。还有,帮我谢谢小姐,在我做服务生的时候肯教我弹钢琴,还曾经把笛子这样直接接触的乐器借给我。”
“她其实……唉,如果地下人都跟你这样……”
“我还有最后的一个拜托,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最后弹一次钢琴。”
《火之战车》。
音乐流转,光影交织,他在键盘上弹奏着全部的梦想,世界仿佛在随着旋律旋转。这一刹那,一切的光都汇集在他身上,在他纯正的,让人沦陷的眼睛里。是悲伤。不是悲伤。是希望。是绝望……
琴声让他思绪飘飞。忽然回到刚刚把住处送给青叶他们,自己搬到桥下时,下起第一场雨的那天。
雨那么大,把世界淋成灰色。路人都在慌忙躲雨,跑到华美的屋檐下,尽管他们的衣服会自动撑起一层感受不到的薄膜,完美的隔绝雨水和寒冷。
那座桥下,那片属于他的桥下土地上,他缩在长草掩盖的一个小小石檐下。大水漫上来,淹没他的小腿。他像只流浪狗一样,缩在狭小的石缝里,紧紧抱住自己,企图抑制嘴唇的颤抖。水从他额头上滴下来,滴下来,从冷,到感觉不到冷。他小心地把腿也收在石檐下,却徒劳无功。
静默地等雨停,是他唯一能做的。
而这样的他,居然能够在舒适高雅的餐厅里,穿着干爽的衣服,有些优雅的,有些舒展的,坐在一家高贵的三角钢琴前。
这是他最奢华的梦境。
也只是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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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弹这奢侈梦境般的钢琴了。
我相信上天是为了某种目的创造了我。
生活里总是会有希望的。
生活总是会有希望的。
“好遗憾啊。”
他浅浅地笑,走出餐厅去。
没关系。他想。我还活着,还有处可去。家里。即使那实在称不上是家里。
当他快回到家时,远远的,听见爆炸的声音。
他的心紧了,顿时不敢再走。
河滩边,原本夹着高高的大桥,水草丰美的地方,成了一片废墟。
新鲜的,冒着烟,昭示着它刚刚被毁损,刚刚坍塌。
紫筑感觉到他攥紧的拳头在颤抖,他胸膛在剧烈的起伏,全身的血气都在狂涌。不是怒火。只是瞬间袭来的软弱无措。
在河滩上,他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衣着考究,留有漂亮金发的男人。他面容漂亮,却有鬣狗般恶劣下流的笑容,和被火呛坏似的嗓音。他手上戴着一副洁白的手套,是曾在紫筑所用的钢琴上狂砸的白手套,曾在那家餐厅捏碎高脚杯,将玻璃塞进紫筑嘴里的白手套。
多么洁白的手套,多么肮脏恶心的眼神。他看见了紫筑,那目光顿时如同千万条毒蛇,想插满紫筑身上每一个毛孔。
紫筑松开了拳头。
他看着那人一眼,冷漠的。
这不是属于平时的紫筑的。高傲的冷漠,像无可攀登的高山,像无法潜入的深深黑暗。最终,他离去,只留下极端美丽的背影。
后山,暮色渐沉。
青叶窝了一肚子火,怒气冲冲地回家,一脚踢开山路上乱丢的易拉罐,拔了一把草扔在地上。
“青叶!”柏山像只等了主人一天的小狗,抱住他的胳膊撅起嘴,“你怎么才回来啊,饭菜都快凉了。”
青叶板着脸盘腿坐到地上:“哼!”
“怎么了?”柏山跪在他旁边,睁大宝石般的眼睛,“被人欺负了吗?”
“啊,你看。”他笑嘻嘻地指向二人中间的两只用不干胶粘起来的小破碗,虽然不堪,但其中内容丰富诱人,“今天晚饭很丰盛哦。有白米饭,还有咖喱。多亏你今天带回来的东西,土豆、胡萝卜、圆白菜!我好久以前
偷咖喱粉终于能派上用场了。你今天走时不是说要去谋生计吗?有门路了?”
青叶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嗯,没问题了。其实那个地方我自己找应该也能找到,但是在火山下的地下……”
“火山?军舰山?”
“军舰山很久以前是威力无穷的活火山,最近好像又在活动了。地上人只把它当个摆设,真希望哪天喷一下,把这群人都烤成火山石。”
“噫——夹枪带棒。”柏山扭头表示嫌弃,“你今天又怎么受地上人的气了?三等市民?搜查队?还是贵族?”
“没什么。”青叶鼓着嘴,没来得及惊异于柏山的洞察人心,“救了一个贵族人家不仅不谢谢我,还问我救他是想要什么回报。”
“那你要了什么?”
青叶惊奇地瞪着柏山。
“我不是为了回报才救他的!花原抢了他的东西,还想要拿我鼓捣出来的那个次声耳机把他的脑子轰了,我怎么可能不救他?”
“救了就救了,发什么火。”柏山委屈地缩成一团,默默地吃咖喱,好久才闷闷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啊?”
青叶义正言辞:“我觉得受到了侮辱。侮辱。”
“可是,”他把头埋下去,小声说,“可是我想要一套新的碗呢。”
“……?”
“就是碗啊。”柏山捧着自己的饭碗给青叶看,“碗底漏了,一边吃咖喱一边流出去,好心疼的。”
青叶愣了。
所以,就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吗?
好半天,他小声说:“我……会去找一套新的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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