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谋略

152 爵位


    杨妡喝了两天苦药, 终于退了热,可身子仍是虚, 懒在床上不愿下地。
    青菱心疼地看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叹道:“好容易养点肉出来全都瘦下去了,爷回来看到,肯定会心疼。”
    杨妡虚弱地笑:“长肉还不容易, 每天吃饱了睡睡足了吃, 几天工夫就能胖起来。对了,让吴嫂子炖点肉,待会儿我吃几块。”
    红莲默默地搅着手上的红枣粥, 暗叹不已——杨妡不喜欢吃肉,便是炖得再香, 最多吃个两三口也就放下了。
    现下为了长胖竟然要主动吃肉。
    都是为了魏珞。
    前天夜里杨妡烧得认不清人, 满嘴说胡话,叫了好几次魏珞的名字,她跟青菱商量着, 打算让泰阿到军营请魏珞回来看看。
    可天亮跟杨妡提起时, 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许去, 又不是大事, 养两天就好了, 不用累得爷来回跑,还格外担份儿心,就是爷回来也不必提此事。”
    红莲觉得不忿还待劝服, 青菱扯扯她的衣袖止住她,等从内室出来,悄悄对她道:“别劝了,奶奶养得娇,骨子里却犟,她拿定的主意,你几时见更改过?”
    小时候还好,温顺乖巧,唯张氏的话是从,自打换了芯子,性子便倔强起来,可对张氏却真心孝顺。
    张氏生杨嶙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割开手腕放血,便是亲生闺女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而且杨妡会来事,哄得杨远桥团团转,与杨峻杨峼也合得来。
    杨妡做到这份上,如果以后魏珞薄待她,杨家几位少爷定然不会置之不管。
    青菱祖上受过张家恩惠,本来是一门心思伺候张氏的,后来派到杨妡身边伺候,先前是怀着几分谨慎与顾虑,这些年倒真正将杨妡当成了主子。
    此时见红莲满脸不解,唇角抿一下,“爷几乎要把奶奶放在心尖上养着,肯定能看出瘦了来,难道会不问一句?”
    红莲恍然,笑道:“爷主动问起来可就不算咱们多嘴了。”
    青菱含笑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便见承影转过影壁急匆匆地走近,口里慌慌张张的,“瑞王爷跟王妃来探病,刚进了门,正往这边走。”
    杨妡大吃一惊,又有些无奈。
    倘或杨姵独自来,就让她进到内室,可现在还跟着个李昌铭,即便再要避嫌,至少得出来问安行礼。
    青菱忙着找要换的衣裳,红莲给她梳头。
    本想只松松地挽个简单的发髻,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情虽然疲惫,因为装束简单却又带了些许慵懒,杨妡顿时改变了主意,吩咐红莲道:“仔细地梳个飞仙髻,多戴几样首饰。”
    飞仙髻是这半年才时兴起来的发髻,将长发在脑后绕一圈,然后盘到一侧。这种发型最考验梳头人的手艺,又要求头发浓厚,但是很显妩媚。
    故而,达门显贵中的太太姑娘都很喜欢梳这种发髻,有些头发稀落的女子甚至不嫌麻烦地使用义髻也要梳成。
    杨妡的头发不算多,她平常没梳过飞仙髻,也就没有准备义髻。
    红莲只以为她是为了体面,勉为其难地梳成了飞仙髻,又依着吩咐大大小小插了五六支金簪。
    再穿上特意找出来的玫红色满池娇的褙子,杨妡看上去鲜艳耀目了许多,可面色在衣饰的衬托下却愈加憔悴,真正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杨妡往脸上施了些脂粉,对着镜子端详番,吩咐红莲,“爷不在家,我不好与王爷久居一室,你让泰阿往杨府请我爹或者大哥来陪王爷喝茶。”
    红莲应着匆匆离开。
    少顷,李昌铭与杨姵进了院子,松枝毕恭毕敬地跟在后面。
    杨妡站在屋门口,见状忙迎出去,规规矩矩地行个福礼,“见过王爷王妃。”
    杨姵一把拉起她,“你既还病着,多么多礼干什么,快进去。”
    杨妡抬头,有气无力地笑,“礼不可废,哪能没有个规矩方圆?”
    李昌铭飞速地睃杨妡几眼,心底涌上一股莫可言说的失望。他本以为会见到个楚楚可怜的病美人,穿着半旧的衣裳,松散着发髻,慵懒地倚在炕边,目光流转就是淡淡的风情。
    没想到她竟然打扮得这般用心。
    既是如此,跟王府那些侧妃与侍妾又有何差别?
    枉他牵肠挂肚了这些天。
    失望之余,李昌铭莫名地又觉得松了口气。
    他虽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但他跟魏珞在宁夏共过生死,惦念着别人的妻室总归不是件光彩之事。
    绮念散开,李昌铭当即恢复到素日矜贵的神态,端坐在厅堂上首的太师椅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厅堂不大,除了八仙桌太师椅就只在靠墙处放了座博物架,上面摆着三五件定窑的素色瓷器,再有一只高几倚在墙角,供了只花斛,里面梅枝横斜,花香清幽。
    因为简单,倒是呈现出质朴的清雅来,与魏珞的粗犷形象颇为不符。
    李昌铭抿了抿唇。
    喝过半盏茶,杨峻匆匆赶过来,彼此见过礼,将李昌铭请到倒座厅。
    杨妡拉着杨姵进了内室,卸下头上簪子,舒舒服服地倚在靠枕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杨姵笑道:“你穿那么齐整干什么,我跟王爷又不是外人。你可好些了,药还吃着没有,怎地就突然病重了?”
    “王爷朝事繁重,忙里偷闲来瞧病,他是抬举我,要是我穿着邋里邋遢的,你在王爷跟前能有脸?”
    杨姵笑嘻嘻地说:“就你天天心思多。”
    杨妡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往后我要再生病,千万别来了,即便来也不用拉着王爷,这一穿一脱耗费我多少精气神儿,若你们不来,说不定我这会儿已经好了。”
    杨姵笑骂,“没良心,不识好歹的家伙。”可看杨妡神情,仍是憔悴,但却没有病气,知道真正是快好了,也便放下心。
    玩笑几句,杨姵提及魏府,“听王爷说,最近有人写了折子呈到圣上案前参奏武定伯,圣上大怒,说要黜了爵位。”
    杨妡有日子没听说魏家消息了,惊讶道:“又出什么事了?”
    先前圣上已经把魏璟的功名夺了,事情过了这么久,怎么竟想起除爵来?
    杨姵无奈地摇摇头,“还是那些烂事,因为这几年朝廷查官员渎职贪墨查的厉害,圣上打算再开恩科,特地声明才华为次德行居首,就有人把二表哥的事儿抖搂出来了,说二表哥为孝廉时就行为不检,隔三差五往青楼馆子去……”微红了脸,将声音压得极低,恨恨地说,“又落井下石说他喜好狎~玩虐待女童……这话我可是不信的,二表哥先前何等清雅的人物,怎可能做出那种不堪之事?本就没有了前程,现在名声也彻底毁了,想想真是令人叹息。”
    杨妡面色平静地弯了弯唇角,“这事谁知道呢,不过要是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在圣上面前诋毁他人吧?”
    杨姵默了数息,叹道:“你说得对……只可惜了二姐姐,我还没有告诉祖母,如果祖母知道了指不定多难过。好端端地,爵位竟要丢了。”
    丢了也是正常,魏府在毛氏的掌管下,几个庶孙都撵了出去,只留下魏璟一根嫡苗。
    依着魏璟如今的声名,即便爵位还在,难道还能传给他?
    杨妡冷冷一笑,半点不觉得魏府可惜,也不觉得魏璟可怜。
    当初魏璟助纣为虐害她,若不是魏珞相助,她还不知会落入怎样凄惨的境地。
    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狎~妓也好养外室也好,既然他能做出来,就该知道总有一天会公诸于世,为世人所不齿。
    杨娥倒是真正可惜,闹出那种丑事,日子肯定好过不了,一年两年能熬,将来还有几十年呢?
    可嫁给魏璟是她算计的,跟魏剑啸苟且是她做出来的,自己种的因,即便结的果子再苦,也只能咬牙闭眼地咽下去。
    唯一的出路就是过上三五年,这事淡了,魏氏看在往常的情分上出面让她合离,然后寻处清静的所在让她度日,从此不在人前露面。
    杨姵见杨妡神情淡淡的,也不再多言魏家的凄惶事儿,转而谈起李侧妃,“她也生病了,因为上元节王爷没带她出去,她使唤下人在自个院子里挂了满院子灯,自己边赏灯边吟诗,我们回府的时候她还没歇下,颠颠地把即兴所作的四首诗作送到王爷书房……结果受了风寒,第二天早上就爬不起来了,王爷直嘟囔晦气……以前咱们在一处玩的时候,没见她如何有文采,如何喜欢吟诗赋词啊?你说她傻不傻,想让王爷陪着赏灯就直说。”
    杨妡抿嘴浅笑,换作是她也会大大方方地说,“王爷,昨天您跟王妃去了灯会,什么时候得闲能不能带我去开开眼?”然后再撒个娇儿耍个赖。
    灯会有三天,李昌铭未必不会带她去,何必用那种自伤其身又不讨好的主意?
    杨姵是真正有福气,该通透的时候通透,该懵懂的时候懵懂,为人坦坦荡荡的,正适合李昌铭那种长在帝王家的人精儿。
    两人正说的热闹,松枝撩起门帘往里探了下头,杨姵瞧见,将她唤进来问道:“是王爷要走了?”
    松枝笑道:“王爷跟大舅爷没什么话说,干坐着喝了好几盏茶,我估摸着快是坐不住了就过来瞧瞧。”
    杨妡忍不住笑,如果魏珞在,至少能跟李昌铭谈些用兵之道或者往后院去比试箭法,他跟杨峻谈不到一处,能按捺到此时已经不错了。
    杨姵心里也有数,起身告辞道:“我回去了,你不用出门了,屋里热外头仍是冷,别再受了风。”
    杨妡懒得重新梳头,而且有杨峻代为相送,便不客气地说:“那你帮我在王爷面前告个罪。”
    没多大会儿,杨峻送客回来走进厅堂。
    杨妡忙吩咐红莲另外沏茶,杨峻摆摆手,“不用,喝了一肚子水,”细细地打量杨妡番,“以后若是不舒服要尽早请医问药,千万不能耽搁,你看瘦了许多。”
    杨妡笑笑,半是撒娇地说:“药太难喝了,而且我以为能抗过去。”
    “什么想法?你半夜三更闹腾这回,多少人牵挂着,二婶娘恨不得要亲自过来瞧你。”杨峻不以为然地瞪她眼,沉吟片刻又道:“王爷提到魏家,我揣摩他的意思恐怕想活动活动让阿珞袭爵。我回去跟祖父商量,看能否托人写个折子举荐阿珞。你可知道阿珞跟那些人关系比较亲厚?”
    这还真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
    杨妡愣一下,“我只知道阿珞隔三差五去王府,其余外头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杨峻了然,“那等阿珞休沐再说,如果真能促成此事,对家里再好不过……武定伯本是因军功得爵,阿珞袭承也说得过去,就是身份方面……如果能过继到嫡支就好了。”
    过继给魏剑鸣?
    杨妡道:“阿珞未必会同意,就是毛夫人也不见得能答应。”
    毛氏跟高姨娘斗了一辈子,终于将所有庶出的孙子都撵走,算是取得了胜利,眼下却要再将庶孙记在嫡支,还要承继爵位,死死地压着魏璟一头。
    估计真这么做了,依着毛氏的气性,她可能会活活被气死。
    杨峻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叹道:“我再跟祖父和父亲商议,总之会尽力而为。”
    杨妡站在院子门口送了杨峻离开,仰头瞧见围墙外面的松柏林。这一冬天,魏珞没少带着泰阿承影砍树,已经能看出稀落了许多。
    魏珞根本就没将祠堂放在眼里,还会过继到魏剑鸣膝下?
    杨妡摇头进了屋。
    没两天出了正月,天淅淅沥沥地飘起了春雨。
    魏珞披着满身雨丝回到了秋声斋……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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